初蕾咬唇。
「我差不多該走了,妳幫我結個帳吧。」郭雨真笑著將黑色的帳單夾遞給她。「房客的話,應該只要簽個名就可以了吧?」
「房客?」初蕾愕然。她昨晚住在這裡?
她低下頭,打開帳單,赫然發現裡頭夾著一張房卡,房卡上,清清楚楚地標示著房間號碼--
1601。
郭雨真昨天晚上,住在1601號房?
初蕾眼前一黑。那是程昱鴻專屬的套房啊!除非他同意,沒有人可以擅自住進那間房。
他們倆昨晚在一起?在1601號房?
「……妳還好吧?梁小姐,妳臉色看起來很蒼白。」郭雨真嬌脆的嗓音拂過她耳畔。
她置若罔聞,手一顫,帳單與房卡同時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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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好大。
初蕾站在飯店側面,專供員工出入的門口,愣愣地瞪著門簷外教滂沱大雨給佔領了的世界。
雨太大了,她沒帶傘,恐怕得招計程車坐吧。
看這樣的雨勢,路上應該會塞車,她還要先回家換衣服嗎?還是應該直接去赴約?
她垂下眼,望向自己身上一襲簡單的洋裝,洋裝顏色雪白,和她現在的臉色一樣。
她若是這樣現身在昱鴻面前,他說不定會以為自己見鬼了。
初蕾茫茫然想,嘴角牽起自嘲的苦笑。
還是先回家吧。她決定,雙腿卻黏定在地面,一動也不能動,她瞪著自己好像一瞬間失去知覺的腳,感覺好荒謬。
她不知道怎麼回事,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的腦子完全成了一團漿糊。
過了許久之後,她才恍然驚覺自己竟在無意間按下手機按鍵,耳畔正聽著鈴聲陣陣作響。
她在做什麼?她愕然瞪大眼。她竟然在打電話?
「初蕾嗎?」或許是正在開會吧,程昱鴻的嗓音壓得極低。「妳是不是收到我的花了?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方便跟妳講話……」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昱鴻。」機械化的聲音從她嘴裡吐出來,連她自己都無法控制。
「什麼事?」
「你昨天晚上在哪裡?」她木然地問。
「昨天晚上?怎麼,查勤啊?」緊繃的嗓音聽得出來有些不悅。「有話等下再說,我在開--」
「你向郭雨真求婚了,對不對?」直到這話問出口,初蕾才感到自己又恢復了知覺。她的手在發抖,喉嚨發酸,胸口悶悶地發痛。
程昱鴻沈默半晌。「是郭雨真告訴妳的嗎?」
「你別管是誰告訴我的!只要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
他沒說話,像是正思索著該怎麼跟她解釋。過了好片刻,當初蕾以為他打算就這樣折磨她到天長地久時,他總算開口了。
「這件事我本來打算晚上告訴妳的,沒想到妳會先一步知道。」
初蕾心一沈。他果真向她求婚了!
「聽我說,初蕾,這只是緩兵之計,妳也知道我很需要盈泰的貸款。」
「你的意思是,你只是打算利用她,並沒想要真的跟她結婚嗎?」她奇怪自己怎麼還能理智地繼續追問。
他再次沈默。「我會想辦法拖延婚事,不過還是要做最壞的打算。」
初蕾胸口如遭重擊。「你真的要跟她結婚?那我……怎麼辦?」
「我不會虧待妳的,初蕾,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妳。」他允諾。
「怎麼照顧?」她忍不住諷刺。「把我養在金屋裡做情婦嗎?」
他聽出來了,語氣跟著森郁。「只是暫時而已。我答應妳,等喜福的情況好轉,我馬上跟她離婚。」
「你之前也說過,你跟她約會只是敷衍而已。」她已經無法相信他了。
「妳這意思是不相信我嗎?」他厲聲問。
「你要我怎麼相信?」她傷心地反問。
「妳不是答應過我嗎?妳會一直相信我!」他指責似的低吼。「妳忘了嗎?」
「……我沒忘。」
只是她的心,涼了。
沒想到她愛上的,竟是這樣一個卑鄙的男人。
他可以一邊跟她親熱,一邊跟另一個女人上床,而她肚裡,居然還懷著他的孩子。
等他跟郭雨真結了婚,她遲早有一天也會懷孕……
酸嘔感猛然襲上初蕾喉頭,她伸手摀住嘴,眼眸強烈刺痛。
「妳一向那麼善解人意,我以為妳會明白我的苦衷。」他說話的聲音像從齒縫間逼出來。
她霎時全身冰透。他這是在責怪她?
「電話裡說不清楚,晚上我再慢慢跟妳解釋,妳等我,聽到沒?」他霸道地囑咐。
她沒回答,手機松落在地,電池蓋與機殼分了家。
她看也不看一眼,漫步踏入雨簾裡。
沉重的雨點宛如炮彈,一顆顆在她身上爆開,她全身都痛,從完全看不清的眼,到碎成一片片的心。
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
這件事,她其實一直隱隱約約知道,只是她從來不肯好好正視。
直到今天,這個男人為了保住家族事業,決定迎娶另一個女人時,她才不得不承認與他的相識從頭到尾都是個錯。
一個美麗得教人哀傷,卻也醜陋得教人失望的錯誤。
上流社會的兩性遊戲,不是她能理解的,她只知道愛一個人就要專一,而婚姻是一生一世的誓言。
她不能理解為了利益而結婚,更想像不到一個女人結婚後發現自己的丈夫在外面金屋藏嬌時,心中會是什麼樣的滋味。
像郭雨真那樣高傲的千金小姐,能允許這樣的事嗎?
就算對方能忍受,她自己的良心也過不去!
如果她的幸福,必須傷害別人才能得到,那她,如何能要?
這種充滿謊言的幸福,她要不起--
初蕾茫然地走在街上,雨點和淚水,在她眼前朦朧成一片,她什麼也看不見,心痛得無法呼吸。
她像木頭人似的走著,全沒注意到自己正身陷下班時刻的車陣裡,四周喇叭聲此起彼落地狂嘯。
忽地,一輛轎車強行轉彎,另一輛車閃避不及,車頭一轉,車身狠狠擦撞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