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腦海裡搜索著他的名字,驚得直起身子,結結巴巴,"輝……是你嗎?"
"不然你以為是誰?"對方低低地笑。
"我、我……"鈴聲響起的一刻,她的心正被另一個名字霸佔得滿滿的。"你在哪裡?"
"就在你家門口。"
"你為什麼不進來呀!"今天吃驚的事真是多。
"你家門口站著那麼多個保鏢,我怎麼進得去?"他似在苦笑。
"請等一下。"
關風穎打開門,這才發覺剛剛自己說了個不該出口的"請"字,什麼時候,她跟輝之間變得如此客氣?客氣得有如陌生人?!
從前,每次輝從遠方回來,她都會激動得大聲尖叫,飛撲進他的懷裡,拚命吸進他濃郁的氣息,半晌捨不得鬆手,惹得他直笑著叫她可憐的小女孩。
但今天,輝存心給她驚喜般,出現在夜色中,沉重的行囊、凌亂的頭髮、磨得灰白的牛仔褲,一如當時她在街頭撿到的阿佟一樣,疲倦與不羈的帥氣能讓任何女子看了心動、心疼,可她卻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熱情。
像心平氣和的老朋友,她跟保鏢們打了招呼,將他引進門。
她甚至還有心情淡淡地問:"喝茶還是咖啡?"
呵,太生疏了。
嚴明輝似乎感覺到她的變化,不再像從前那樣大刺刺地把髒衣服朝她懷裡扔,把她家當成自己的家,他只是靜靜地歎了口氣,靠在沙發上,深邃地望著她。
"蛋塔……已經睡了。"她從未領略過他如此含情脈脈的目光,讓她渾身緊張。
"我回來不是為了看蛋塔的。"他似有深意地回答。
"那蛋塔多可憐。"她努力地笑了笑,企圖沖淡周圍奇怪的氣氛。
"我回來……是為了你。"她越是努力擺脫,他的眼睛越是炯炯地盯著她,像是逼人窒息的壓力。
"啊,咖啡要沸了。"明明聽見了,卻假裝沒聽清楚,躲進廚房,避開他的目光。
關風穎一邊在流理台前磨時間,一邊暗暗十指糾結,心中如沸騰的咖啡,躁熱難安。
他為什麼不早點說這句話呢?
當年,她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時,每天盼的、想的就是他此刻這般熾熱專注的眼神,但他對她的心意從來視而不見,除了像個前輩般指點她的演技,再無其他。甚至,當她一不小心,他就和她最好的朋友上了床,有了孩子還結了婚。
為了你?
這句話像過期的食物,錯過了她最飢餓的時刻,連香味也由於年代久遠,散逸了……
現在,她有了阿佟的愛,如同一個早已酒足飯飽的人,任憑美食如何引誘,也提不起絲毫興趣。
何況,他為什麼會忽然回來對她說這句話?心下的詫異產生了一種猶豫,就算沒有阿佟,她想自己也不會馬上接受眼前的男人。
原來,暗戀是會變質的。
"穎兒……"嚴明輝看她呆呆對著流理台良久,悄悄走過去,從背後環抱她。
"啊──"這突如其來的一雙手,把陷入沉思的她嚇得厲聲尖叫。
端木佟派來的保鏢果然盡職,不到一秒鐘,大門便被轟然踢開。
"關小姐,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著急地問。
"呃……"看清那雙熟悉的手,關風穎這才清醒過來。這手也曾擁抱過她多回,雖然只是一種朋友的擁抱,無關愛情,但她不該這麼快就把它忘記。"沒、沒事,有一隻蟑螂。"
保鏢們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用極不友善的眼光瞧了瞧嚴明輝,叮囑道:"關小姐,如果發生什麼事,請盡量開口,我們就在門外。"
還能發生什麼事?為何他們看輝的神情,像在看一個兇手?
關風穎笑了笑,忽然,笑容僵在唇邊。她為什麼沒有想到呢?這些保鏢是阿佟的同事,若有誰多嘴多舌,一通電話打過去,阿佟就會知道她在夜深人靜時把一個男人留在家裡。
阿佟知道輝的事,所以毋需向他多加解釋,可就是因為他知道得太多,瞭解她全部的情感,她才害怕他吃醋傷心。
"穎兒,你變了。"嚴明輝似被她的尖叫弄得尷尬萬分,規規矩矩坐回沙發上,澀澀地笑。
"變漂亮了?"她不是聽不懂他的話,但實在不願意他朝這個暖昧的方向說下去。
"從前我也抱過你,但你從沒像剛才那樣……讓我覺得自己是色狼。"他不理她的調侃繼續說。
從前?
對呵,從前她是多麼渴望他的擁抱,哪怕是一個大哥哥對小妹妹式的擁抱,也能讓她傻笑一整天。但現在,當她明顯感到他的愛慾時,卻忽然有種噁心和害怕的感覺,她已經習慣了另一個臂膀、另一種氣息,其他男人的觸碰會讓她有一種被玷污的感覺。
輝的擁抱來得太遲了。
"這次出國,到了哪些好玩的地方?有什麼趣聞?將來可以帶蛋塔一起去……"她攪拌著咖啡,調笑有時可以助人逃避。
"可是我最想帶你去。"
嚴明輝推開隔在兩人之間的茶几,隨手從瓶中抽出一枝夏夜的玫瑰,單膝跪在她的面前。
"穎兒,我這次回來……是來向你求婚的。"
猛然飛來的句子讓她怔愣,半晌無語。
"我知道你也許不會答應,怪我自己錯過了太多太多的機會,可是,當我聽說你這段時間跟另外一個男人走得很近,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求婚?
輝還是那麼英俊,溫和的笑容、沙啞的嗓音依舊迷人,他跪倒在她的面前,像古堡公爵那樣風度翩翩,玫瑰在他指尖綻放,彷彿童話般浪漫。
但,她的一顆心似變成了磐石,毫不動搖。
"告訴我那些都是謠言……"他開始吻她的足踝,吻那朵深紫色的鳶尾印花,瘋狂地低喃,"你沒有愛上他對不對?你還貼著這樣的鳶尾花,它是我們之間的信物,我知道你沒變……"
鳶尾是她愛他的標誌,因為他喜歡,從前,每當她看著蛋塔的母親捧著他送的鳶尾花,即使身為最要好的朋友,眼裡也不由嫉妒得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