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一對眸子明亮有神,深邃得宛如兩潭湖水,教人望而失魂;又似朗星,既溫暖又遙遠,既冰冷又似蘊涵無限熱情,若有意似無心,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神魂顛倒、不知所措,直想就這麼看著他、跟著他,就算不當貴妃也無所謂!
難道……他真不是鬼?
南宮朱衣帶著幾分狐疑地問道:「你是人,不是鬼?」
楚聿豐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一步,避開南宮朱衣那不斷騷擾的「祿山之爪」。
「我說過了,我是人,不是鬼!」
「那你為什麼要扮鬼嚇我?」
楚聿豐差點讓自己的口水給嗆死,「什……什麼?我扮鬼嚇你?」
南宮朱衣理直氣壯地點頭,「是啊!三更半夜,你不聲不響的站在人家後面,還突然伸出一隻可怕的手,這不是扮鬼嚇我是什麼?」
「三更半夜?可怕的手?」楚聿豐抬頭看了看不過初更的天色,又看看自己修長的手,茫然地搖搖頭。
他長得很可怕嗎?才初更時刻,就被人當成鬼?
倏地,南宮朱衣小手一拍,「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每月十五就要出現一次,把全京兆府的姑娘們都嚇得不敢出門的採花大盜,對不對?」
楚聿豐更詫異了,這丫頭道士在胡說些什麼,什麼採花大盜?
一想到採花大盜,南宮朱衣的小臉上不由得泛起一絲恐懼與驚慌,隨即連連後退、雙手亂揮,「你別過來!我可是學過功夫的,而且我是奉了老傢伙的遺命在這兒修行的,如果你敢對我怎麼樣的話,可是會被滿門抄斬、大卸八塊、烤成肉乾,掛在城牆上示眾的喲!」
第一章(2)
楚聿豐眼睛瞪得老大。
奉命修行?滿門抄斬?採花大盜?敢情這京兆府不只上元燈節熱鬧,連這麼個小道觀都熱鬧得緊啊!什麼奉命修行、滿門抄斬、採花大盜的統統發生了。
他神色一凜,搖頭道:「我不是什麼採花大盜,更不是鬼,我只是來找人的。」
但這南宮朱衣實在膽小得過分,聽見楚聿豐說要來找人,更是嚇得渾身發抖,比剛剛以為他是鬼時抖得還厲害,而且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我知道了!你是小皇帝派來要害我的人,對不對?我告訴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會跟你說的!你趕快走吧!不然老太婆一出來,你就是有十條腿也走不掉了!」
「什麼老太婆一出來你就走不掉了?南宮朱衣,叫你出來掛燈籠,你就偷懶撒野,躲在這兒嚼起舌根了啊?」
這時,一道冰冷粗嗄的女子聲音從道觀內傳來。
南宮朱衣一聽,眼睛倏地張大,小腦袋瓜猛搖著,活像見到貓的小耗子,一向說話不用吞口水、不用換氣的她,竟開始結巴起來:「沒、沒有,我什麼都沒做,是、是這個……這個好看的鬼……采、採花大盜,自個兒來找我的。」
「什麼好看的鬼、採花大盜?又在胡言亂語了!看樣子如果不罰你提上五十桶水,罰抄一百遍的經書,你是不會……」一個中年女道士邊走邊罵,開門走了出來。
當她瞧見矗立在眼前,穿著一身銀白色衣衫,俊美得如同天神下凡的楚聿豐時不禁一愣,繼而露出一口黃牙,擠出一朵笑容。
她的笑容嚇得南宮朱衣渾身起雞皮疙瘩,連頭髮都差點一根根豎了起來,她急忙閃到楚聿豐身後,揪住他的衣角偷覷著中年女道士。
楚聿豐濃眉一挑。現在又怎麼啦?這丫頭道士剛剛還怕他怕得跟什麼似的,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現下又躲到他身後,直揪著他衣服不放,這是什麼跟什麼?
中年女道士用粗啞的聲音斥道:「臭丫頭!你給我過來,怎麼可以對這位施主無禮?還不快向人家陪罪!」
南宮朱衣拚命搖頭,她小聲地對楚聿豐說:「喂,你這個好看的鬼、採花大盜兼小皇帝的殺手,如果你肯救我離開這裡,我就把所有的秘密統統跟你說,好不好?」
楚聿豐一臉莫名其妙,「秘密?什麼秘密?」
南宮朱衣拚命示好,「就是老皇帝臨死前告訴我的秘密。」
「老皇帝的秘密?」楚聿豐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丫頭道士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下子瘋瘋癲癲,說他是鬼又是採花大盜、殺手什麼的,一下子又把他當救星,要把秘密告訴他,她是哪根筋不對勁了?
南宮朱衣繼續說道:「是啊!就是和九鳳玦有關的秘密……」
這時,那個中年女道士突地伸手,硬是將南宮朱衣拉了過去,劈頭就是給她一巴掌,不讓她繼續往下說。
「打你這偷懶的小浪蹄子、打你這下賤的掃把星,要你出來掛個燈籠,居然在這裡胡言亂語?看我怎麼整治你,你跟我進來!」
中年女道士邊走邊掐著南宮朱衣,惹得她哇哇大叫。
「我不要跟你進去!誰不知道你又要逼問我九鳳玦的下落了!我不會跟你說的,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跟你說的!救我啊!長得很好看的鬼,你快救我啊!哇!殺人啦,失火啦,非禮啦,搶劫啦!你快救我啊……」
只聽南宮朱衣叫嚷個不停,拚命掙扎;可那中年女道士的力氣卻大得嚇人,就這麼邊打、邊罵、邊擰、邊掐,硬把南宮朱衣拖往觀內。
楚聿豐出聲阻止:「等等……」
可那中年女道士完全不睬他,只看到南宮朱衣那可愛的小臉掙扎著探出門後,似乎還聽得見她嚷嚷著要他救她,隨之而來就是抽打聲、責罵聲,以及斷斷續續的呼救聲和驚天動地的哭泣聲。
揉著大腿和手臂,南宮朱衣哭哭啼啼地將黃珆的祖宗十八代,外加十九代已出世、未出世的子孫全部請出來問安,順便也把楚聿豐的奶奶請出來問安後,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提著小木桶到古井打水。
哼!打水就打水,誰怕誰啊?以為她南宮朱衣是大家閨秀,只拿得起繡花針嗎?哈!真是小看她了!打從被小皇帝貶到這道觀來當道士,哪種苦她沒吃過?成天被黃珆那醜得可以的母夜叉支使,一下子叫她打水、一下子叫她清理園子,還得幫觀內其他老得不成樣的女道士煮飯、洗衣服,有時候還得出去撿柴火、賣針線賺銀子,就只差沒去挑糞澆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