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兒,是阿瑪的錯,阿瑪會盡量彌補你的,只要有阿瑪在,你什麼都不必怕,阿瑪會永遠愛你、疼你、保護你。」溥頤像當面被人揮了一棒,深深痛擊到心坎裡,他也不願見到如此的結果,他何嘗不想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可是,阿宣說是因為我不乖,額娘才不要我的,才故意生病死掉的。」小貝勒爺愈哭愈大聲,一想到原來是自己把額娘氣死的,他就好難過。
「如果真只要做個乖孩子,額娘就可以長命百歲。那麼磊兒現下就起誓,自今日起,我定會做個好孩子,再也不吵不鬧了,也不把奶娘趕跑了,但我要額娘活過來疼我、愛我,阿瑪,我要額娘,我要額娘……嗚——嗚……」
好一個駱宣!
溥頤的面色一陣白一陣青,原來是她勾起了磊兒的記憶,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隱藏著事實,不敢被磊兒知道他的額娘是慘死在惡徒的刀口下。
他雖報了仇,但心中對磊兒及愛妃的歉疚一直擱置不下,他不敢在磊兒面前提起他的額娘,就是為了要讓磊兒忘記這樁教人終生難忘的不愉快之事。
駱宣何以勾起磊兒的記憶?
她究竟存著什麼心?
他再三的原諒她愚蠢的行為,為何她卻一再的激怒他?
「阿瑪,求求您告訴磊兒,我若乖的話,額娘會不會活過來?」小貝勒爺仍不甘心的吵嚷著,可是,他倏地閉了嘴,沒敢再追問下去。
因為他看見阿瑪那冰冷的眼神,帶著一股肅殺之氣,像要萬箭刺死自己似的那般可怕嚇人。
小貝勒爺被阿瑪的神情嚇哭了,他用力的抱住阿瑪哭喊著:「阿瑪生氣了,阿瑪不開心額娘活過來,那麼磊兒就不祈求了,只求阿瑪別生氣,別生磊兒的氣,磊兒再也不提額娘了,既然額娘不要磊兒,那麼磊兒也不要額娘了。」
「磊兒……」溥頤隱忍著內心的痛楚,拼了命的禁錮著自己不斷動搖的情愫。
他矛盾的心啊!何以如此折磨人呢?
他當機立斷的傲人氣魄全躲到哪兒去了?
為何當他人犯了自己的忌諱時,他可以不顧情面的懲治,而每當駱宣犯下不可饒恕的行為時,他卻遲疑,怎麼也狠不下心罰她,甚至還找借口原諒她?
不,他不要自己產生這樣的情愫。
別來……永遠別來。
☆☆☆
夜更深了。
「哇嗚——額娘別抓我……阿宣!阿宣!」小貝勒爺睡到半夜突然被惡夢嚇醒,像驚弓之鳥的縮在被窩裡哭得呼天搶地,直呼駱宣的名字,府裡的人全被吵醒了。
駱宣十萬火急地奔進小貝勒爺的房裡,飛快的將他摟進懷裡,溫柔而體貼的輕拍著他的背哄著,「我在這裡,別怕,別怕。」
「額娘會死絕不是我頑皮造成的,阿宣要相信我,真的、真的!你不能冤枉我,嗚——」原來小貝勒爺還掛意著他額娘的死因。
駱宣深感歉疚,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用這種方式去對待小孩了,她摟緊他,見他哭,她的淚水也控制不住了,「嗚嗚……對不起嘛……我相信你就是了。」
「你哭什麼?」小貝勒爺抬起淚潸潸的小臉,納悶的問著她。
「我每次看別人哭,就會忍不住想跟著哭。」駱宣吻著他的小臉蛋,愧疚的道:「對不起啦,阿宣是騙你的,小貝勒爺最乖了,阿宣疼你,你的額娘也一定很疼你的。」
小貝勒爺聞言突然釋懷似的掄起拳頭,繼而捶在駱宣身上,「你是壞阿宣,嗚嗚……害我作惡夢,夢見額娘變厲鬼來抓我……嗚嗚嗚……壞阿宣。」
駱宣自覺自己的嚇唬行為是錯的,害個孩子夜裡作惡夢,於是也就任由他打罵,可是他出手不輕,打得駱宣疼得哇哇大叫。
「誰叫你不聽我的話,嗚……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好疼哦,小貝勒爺不要再打了啦!嗚嗚嗚……阿宣快被你打死了……」
小貝勒見駱宣如此幼稚好笑,忍不住破涕為笑,撲進駱宣懷裡,緊緊的抱住她,「臭阿宣,我要你以後陪我一起睡。」
「嗯。」駱宣用力的點頭,將他的小腦袋按進自己的胸懷裡。
「以後我打你,你不可以哭。」小貝勒爺不曾被奶娘如此憐愛的摟抱著,她們總是凶巴巴的咒罵他是惡魔投胎的搗蛋鬼,見到他就像見到毒蛇猛獸似的避之惟恐不及。
「我盡量了。」駱宣心腸向來軟,對他又有滿心的歉意,為了安撫他的不安,為免他夜夜作惡夢,是以無論任何不合理的要求全依他了。
「愛哭的阿宣,明天陪我去抓蛐蛐兒。」初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母愛,他的心充滿了溫馨與安全感,依偎在駱宣溫暖的懷裡,困意漸濃的閉上眼睛。
「好。」駱宣擁著他半倚在床上,溫柔的吻著他的頭髮,將臉頰貼在他頭上。
「還要陪我爬上枝頭抓鳥兒……」小貝勒爺的聲音細如蚊納,困意愈來愈濃。
「好。」駱宣也忍不住闔上沉重的眼皮。
「還要……」話還沒說完,小貝勒爺已在駱宣的懷裡沉沉入夢了。
「好……」駱宣喃喃細語著,也糊里糊塗的睡著了。
就在這當兒,一雙含笑的黑眸正瞬也不瞬的凝視著他倆,上揚的唇角溢滿了不捨與心疼。
半晌,只見那抹頎長的身影悄悄地走近了床邊……
溥頤體貼的拉起被褥輕輕地覆蓋在他們身上。
溥頤今晚一直想找機會狠狠訓駱宣一頓,但因遇不到駱宣,他便想明兒個一早再命人把她喚到跟前,但是,在見到這一幕後,他的怒氣全煙消雲散了。
溥頤在床邊坐下,凝視著駱宣柔美的容顏。
每回見她哭,他的心總是不由自主的疼得發痛;見她嫣然的笑著,他的情緒也會莫名的飄上雲端。
起起伏伏的情緒,折磨的他痛恨得想殺人。
愛妃的慘死,釀成了難以釋懷的悲劇。而這一段過去,究竟還要纏繞他多久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