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了?」他伸手查看了一下她腳受傷的情形,發現在腳踝部分腫了一大塊,極有可能扭傷了。「起來吧!我扶妳。」
「不……不用了。」紫荊兒頭搖得像博浪鼓,臉頰紅得不得了,緊張得結巴,「我……我很壯的,我可以自己站起來走路。平……平常我到井邊打水澆菜時,也常常跌倒,可……可是都沒事,我可以自己走……走,哎呀!」勉強站起來的結果是痛得她慘叫一聲,臉色一白的又跌坐下去。
「我抱妳吧!別逞強了。」他說著彎下身去抱她。
「不用了,真的不──」紫荊兒想拒絕,可是話才說到一半,整個身子就已經被他凌空抱起,往回房的方向走去。她羞赧得臉頰一紅,像火燒了似,燙得厲害。
「少爺抱少夫人了。」偏偏躲在後邊樹叢內的小葉還傳出了驚呼聲,窘得她不由自主的把臉埋進敖天的胸懷裡去。
完全沒有想到這樣的舉動有多失禮。
敖天沉默不語的一路抱著她走回廂房,踢開房門,將她放在椅上。「你房裡有藥吧?」
他記得離家前,因為經常練功的關係,所以房間裡總是擺著一些療傷治淤的藥,可是經過了四年,那些藥還會在嗎?
紫荊兒忙不迭的點頭,有些羞怯的指著一旁的櫃子,「你的藥都在原來的櫃子裡,我一點也沒移動。」
敖天依言打開櫃子,果然看到原本擺藥的地方完整如初的擺放著他熟悉的藥瓶,一點也沒有移動過。
「你知道我會活著回來?」他看著那些藥瓶問。
三年了,從死訊發佈到如今三年,連爹娘都放棄希望,為他立了墓碑牌位,可是她卻堅持保留他所有用過的東西。
一個從未相識的人值得她如此重視嗎?
紫荊兒輕咬著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話,只好低頭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發現它們竟然佈滿大小不一的厚繭,於是心裡一慌,將它們藏於裙下。
「回答我。」他走過來問。
「不,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活著,不知道你是否還能平安的回來。但是對我來說,我卻希望這些東西能留著。」她聲若蚊蚋地回道,始終不敢抬頭看他。
「為什麼?」他拿著藥瓶,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因為對我來說,你只是一個虛幻的相公,除了你的名字,以及供桌上的牌位之外,我對你一無所知,每天能夠陪伴我的,就只有這些曾經屬於你的東西。我可以看著它們,想像著你在這個房子裡的情形,藉由它們編織出你的輪廓;看著你舊時穿過的衣物,想像著你的身材,知道你有多高。」
說到這裡,紫荊兒緩緩抬頭,望著他的眼眸裡泛著晶瑩的淚光,這是她從來沒有對人說過的心事,是潛藏在她心中的秘密,可是此刻面對他,她竟然不由自主的全說了。
「留著這些藥,我可以猜到你勤於練武,又不時弄傷自己,怕被婆婆知道,一個人關起門來偷偷上藥的樣子,想著你一定是個很體貼又孝順的人。所以屬於你的東西,我一件也不能丟,一樣也不能移動。因為那樣我才能感受到你曾經活生生的存在過,活在這個我摸觸不到你的世界中。」
看著她羞澀的說完,望著她那泛著水霧、清澈猶如一泓深潭的明亮眼眸,敖天的心莫名的被勾動了,為她的話深深悸動。
在他不知道有她在的情況下,她孤獨的思念了他三年。
三年,多長的一段歲月。
「今後你不需要再依靠這些東西來想像我的樣子了,因為從今天開始,我會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他看著她的目光變柔和了,心底對她浮起了愧疚之意。
「不,更不能丟,因為你回來了,所以更需要留著它們。」她忙著搖頭,發現他的目光盯著自己,於是又倏然一驚的低下頭去。
「如果我不回來,你是否就要這樣生活下去?守著這個破舊的宅第過一輩子?」
「當然。」她肯定的點頭,臉上流露出理所當然的固執,「我是這個家的媳婦啊!打從我嫂子將我嫁進這個家開始,我就是這個家的一分子,分割不了。不管你是不是能活著回來,我都會守著這裡生活一輩子。」
「你從來都沒有想過,你可能會這樣孤獨而終嗎?」
雖然從兩位老僕人口中知道,她與自己冥婚的關係、與爹娘也相處得融洽,但天下哪有不為自己打算的女人?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難道一點私心都沒有嗎?
敖天疑惑的攢眉。
「敖公子這麼問是不是想趕我走?想讓我離開這個家?」荊兒驚慌的站起來,跛著扭傷的腳想跪下。「拜託你別趕我離開好嗎?我知道一開始沒有表明身份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騙你,可是我真的無法丟下敖雲,無法離開這裡的一切,所以請你別趕我走好嗎?」荊兒慌了,語無倫次的懇求著。
這些年來,她從未想過會有離開的一天,而且娘家的爹又已過世,留下多病的娘跟懦弱的哥哥,嫂嫂一定不會允許她再進家門。
她為什麼會如此害怕?敖天納悶的黑眸微瞇了一下。「起來吧!沒有人說要趕你走,只要你還想留在這個家,就沒有人會趕你離開。」
「是。」紫荊兒重新在椅子上坐好,像個聽話的孩子般端正坐著,但突然又想起進房到現在都還未給他倒茶,於是又跛站起來,倒杯水遞給他,然後才又正襟危坐的在椅子上坐下。「對不起。」
「沒關係。」他接過茶杯,握在手中沒有喝,一雙幽黑的眼瞳直盯著她瞧,「妳似乎很怕我?」
「沒……沒有。」
「沒有怕我?那為何沒有在一見面時,就告訴我你的身份?告訴我,為什麼要騙我?你應該很快就認出是我了,對吧?」一雙眼睛緊鎖著她,見她回答的聲音小得聽不見,身子稍微向前移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