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什麼都不是,我們只是平常的百姓人家。」小書僮慌忙搶答,並用他玲瓏纖巧的身軀護衛著他的主子。
「哦?瞧你們的穿著裝扮,顯然是出身富貴之家。」任逍遙狐疑的眨了一下眼睛,話中的嘲謔流露無遺。「再說,夜深露重,冷風刺骨,爾等不在貴府歇憩養神,反倒有興趣夜遊墳場,如此的行徑也未免太異於尋常了吧?」
「閣下的行徑就合乎常理了嗎?」少年書生不甘示弱的反唇相稽,「既是土匪草寇,不趁著夜深人靜去洗劫官家富紳,反倒在墳場欺壓良民,做攔路狗熊,這般行徑不怕引起鬼神恥笑,天人共憤嗎?」
任逍遙非常欣賞他的膽識和辯才,不過,他並沒有讓這份微妙而異於尋常的情感顯露出來,他臉色一沉,佯做威嚇的寒聲說道:
「自我遊走武林、叱吒江湖以來,多少英雄豪傑見了我,莫不謙遜三分,惟獨公子一介書生,竟有膽一再出言挑釁、咄咄相逼,莫非公子是吃定了在下,以為我這個土匪草寇是個好欺的紙老虎?」
「士可殺不可唇,尊駕毋需出言恐嚇,本公子雖一介儒生,但絕非貪生怕死之輩,你那套江湖莽匪的把式,我並不看在眼裡。」少年書生神氣凜然,毫不含糊的回敬道。
小書僮卻暗暗焦急,小心翼翼地拉扯他的衣袖,囁囁嚅嚅地提醒著,「公……公子,你別……逞一時口舌之快,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還是隱忍些,別跟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啊!」
任逍遙內功深厚,小書僮的話雖細如蚊吟,他仍聽得一清二楚,他心底暗笑,表面上卻裝出一臉酷相,甚至還從衣懷裡掠出了一把隨身攜帶的薄刃,那柄鋒利的匕首才剛亮出,小書僮已經嚇得渾身虛軟,面如白紙,結結巴巴的指著任逍遙,「你——你要做什麼?你——你是攔路英雄,可不能——殺我們這種沒有功夫的——弱者。」
任逍遙強自壓抑滿腔氾濫的笑意,蓄意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向前跨了一步。
小書僮噤若寒蟬,臉色白裡泛青,他雙腿顫抖的緊挨在主人身前,嘴巴微顫地強擠出聲音:「你……你想……殺人的話,有膽……先……殺了我,放過……我家公子。」
少年書生凜然無畏的企圖推開書僮,「箏兒,你別擋著我,要死,我這個做主子一馬當先,沒理由要你充當炮灰。」
就在他們主僕二人爭相推擠,搶著赴死之際,蔣欽的老父已拭乾淚漬,佝僂著身軀走向前來。
「你們不必害怕,逍遙公子是跟你們開玩笑的,他是個替天行道,懲惡除奸、劫貧濟富的大俠客,怎會與你們為難?」
小書僮一聽,神色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但見他雙眼發亮,喜出望外的直盯著面無表情、冷峻倨傲的任逍遙,「你就是那個神出鬼沒、威震京師、橫掃江湖,讓皇帝老兒頭痛,讓劉瑾那個奸賊切齒,讓所有貪官膽寒,讓錦衣衛疲於奔命,卻又束手無策的綠林英雄逍遙公子?」他嘰嘰咕咕像連珠炮似的疊聲嚷道。
「想不到你們對我這個土匪草寇的諸多勾當,倒是知之甚詳,實令區區我受寵若驚。」任逍遙故作驚詫的揶揄道。
少年書生卻輕拂衣袖,從鼻孔裡冒出一聲冷哼,「哼,一見不如百聞!」
「公子,你不是跟我一樣都很崇拜逍遙公子嗎?」小書僮臨陣倒戈,「怎麼今個見了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反倒冷言相待,故作淡然呢?」
少年書生的臉驀然飛紅,他還來不及賞箏兒一對火辣辣的瞠目,耳畔已傳來任逍遙肆狂得意的朗聲大笑。
少年書生窘迫得連耳根都漲紅了,他惡狠狠地瞪視著笑意飛揚的任逍遙,急怒攻心地扯住小書僮的胳膊,跺著羞惱急切的步履,轉身離去。
這回,任逍遙並未再橫加阻撓,連藏身在樹枝上,原準備躍下阻路的莫誨都在主子的目光示意下,放棄攔截的打算。
然後,在任逍遙的舉手命令下,高大的槐樹頂端傳來一陣細碎的輕響,莫誨那削瘦的身軀已如一片落葉,飄然而下。
「堡主,這位公子和書僮……屬下愈瞧愈覺得納悶狐疑,他們……他們……」莫誨遲疑地搖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任逍遙吃吃笑了,「咱們心照不宣。」他輕輕拍拍莫誨的肩頭,「你就代堡主盡點心意,尾隨著暗中保護吧!」他見莫誨還愣在原地,一臉困惑的神態,不由失笑地輕聲罵道:
「你還杵在這做啥?堡主雖然不近女色,但也不是個不知憐香惜玉的莽夫啊!」
莫誨聞言如夢方覺,「屬下遵命。」他笑著向任逍遙躬身說道,隨即振臂疾飛,施展黃鵠衝霄的絕頂輕功,迅速地隱沒在雲靄深沉的樹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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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霜,清風徐來,曲琬蘿透過半敞的紙窗,靜靜欣賞著後花園繁花薰香、碧水環繞、亭閣相問,星月交輝的無限清景,閒適怡然地品茗著與大自然神遊的情趣。
驀地,珠簾捲起,一陣急切而擾人心煩的腳步聲,清楚地傳入曲琬蘿的耳畔。她輕顰娥眉,還來不及數落她那莽撞唐突的貼身丫環箏兒,古靈精怪、活潑爽朗的箏兒已扯著嗓門清脆的嚷道:
「小姐,剛剛舅老爺差小順子前來通報,說房知縣的夫人晚膳過後腹痛如絞,請了幾個大夫都查不出病因,郭師爺知道你醫術精湛,常在咱們藥鋪免費替窮苦人家義診,疑難雜症,莫不妙手回春。故而急忙托人央請舅老爺,趕緊派你這位女華佗過府醫治。人命關天……」箏兒調皮的抿了一下小嘴,「還請小姐饒恕箏兒無狀,打擾你賞月觀景的興致。」
曲琬蘿星眸含笑,微瞠地睨了箏兒一眼,「你這個就會貧嘴的鬼丫頭,還不快去書齋取出我的藥箱子,跟我上知縣府邸,要是誤了診治的時間,你有幾張善辯的利嘴都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