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會不會是忘憂?忘憂為何避不見他?
但是……忘憂早已死了,他親眼看見她滑出了他的掌心,親眼看見她的胸膛中了無法活命的一槍,也親眼看見她最後的容顏與慘不忍睹的軀體。那個女人不會是忘憂,忘憂的的確確死了。
但是世間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嗎?有如此巧合的名字嗎?
「哎喲!我的天呀!又來了一個!」阿町的怪叫吸引了卓絕的注意,他斜眼睨著阿町。
「卓絕啊!你真的艷福不淺!」阿町拿著一張有人特別留下來要給卓絕的紙條,邊看邊搖頭歎道:「我的媽呀!現在的女人還真是開放得讓人害怕,我手中這一張紙條竟然不是給你電話地址,而是直接在大飯店開好了房間,就等著你去敲她的門,與她共享歡樂了。」
卓絕揚起眉,他活了二十二年,收到的這種主動又熱情、給他明示或暗示的紙條多到可以組成一座森林了。
「將它丟了吧!」卓絕手一揚,他是真的不再玩這些「傷身」又「傷心」的遊戲了。
「丟了?」阿町斜眼瞧著卓絕,無法置信他的改變。
「丟了多可惜!」另一個助手湊到阿町身邊,搶到手裡說道:「給我,我去好了!反正這些約卓大哥去大飯店開房間的女人,一定是十分熱情而且相當飢渴的。」他臉上還露出撿到便宜般的笑意。
卓絕不予置評,聳聳肩不在乎地起身,準備閃人離開了,身後卻還傳來阿町及那個助手的細細對話。
「哇塞!卓絕真的不要了啊?這一個可是很不錯的貨色啊!町哥你瞧,是『晶華酒店』耶!開一間房要多少錢啊?咦,這女人的名字還滿氣質的嘛!樂忘憂……」
卓絕渾身一震,「樂忘憂」三個字刺中了他的心,讓他回過頭。
「町哥,你瞧我等一下穿什麼衣服去好呢?像這種高級大飯店——」助手還興高采烈地與阿町閒扯,豈料卓絕竟一把搶走他手中的紙條。
「喂!卓大哥,你做什麼啦?不是要給我了嗎?你……」
助手朝卓絕嚷嚷,誰知卓絕卻充耳不聞似地,只將眼光盯在紙條上,然後身體微微顫抖,緊緊握住紙條飛奔出去。
「喂,卓大哥!」助手在他身後叫喚。
阿町瞧著卓絕的怪樣子,忍不住搖頭撇嘴。「這傢伙呀,剛剛才口口聲聲說要改性不玩了,誰知道一聽到紙條內容就發了狂、著了魔似地搶回去。唉!我看哪,這傢伙根本改不了性,永遠拒絕不了誘惑。」
第十章
卓絕盯著眼前那一扇門,遲遲不敢揚起手敲響,只能任由門上「1212」金屬字的光芒閃在臉上,映出自己驚疑又猶豫的瞳眸。
他怯懦了,他害怕自己無法承受結果。如果門內只是一個叫做「樂忘憂」的陌生女子,他要如何接受?他要如何接受一切的希望又成空?
如果門內的人是他所愛的忘憂,他該如何相信她的死而復生?
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此刻的卓絕卻覺得手臂變得好沉重,重到他不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決定。
有幾個人在飯店長廊上走動,都好奇地望一眼這個俊美又迷人的男子,不懂他為何要對一扇門發呆,臉上的神情像要去赴死一般。
卓絕深吸一口氣。不管結果如何,他總得一試,他總得知道真相,他不想再胡亂猜測,他不想再錯失揭曉謎底的機會。他已經失去忘憂一次了,他不想再因為猶豫而失去另一次。
要死心,就得要死心得徹徹底底,否則他永遠無法安心地過以後的生活。
卓絕抬起手,輕敲那扇門,沉沉而不安的聲音就像他的心跳。
不久,門開了,一個嬌小的身影隨著門縫的漸漸展開,變得明確而清晰。
卓絕一聲低吟,再也無法呼吸,他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女子,然後邁前一步,伸開雙臂將她擁進懷中。
「忘憂!是你!真的是你!」他欣喜若狂,將她緊緊摟在胸前。
她輕輕推開了他,掩上房門,然後轉過身凝視著他。
眼前的卓絕身穿一套挺拔而合身的西裝,即使領帶有些凌亂鬆垮,卻與她夢中的身影、記憶中的模樣相同,每一個線條、每一個呼吸,都與她所知道的一切完全一樣,那麼深深切切地吸引她。
難道那不是夢幻,反而全是真實?有關卓絕的一切全是真的?她望著他欣喜的神情,怔忡的臉蛋微微露出笑靨。
卓絕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這是他的忘憂,是她的臉、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她的眸,全是他觸摸過的忘憂;甚至她嬌柔的身軀,也都是讓他夜夜想想、啃心蝕骨的忘憂。
她是忘憂,完完全全的忘憂。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短髮變成了直滑柔順的長髮,她的氣質裡多了一些明亮的色彩,她就這樣噙著巧笑,站在他眼前。
卓絕不顧一切地將她再次攬進懷裡,讓自己渴望她許久的顫唇貼上她的,熱切而深情地吻著她。
忘憂閉上眼。這是她等了十幾年的事,是從她懂事以來就在等待的事,是她的靈魂永恆等待的事。
卓絕放開了忘憂的柔唇,怔怔望著她好幾秒。
「忘憂,你沒死嗎?」卓絕仍有一絲疑惑,他那時看見的碎裂身軀……
忘憂搖搖頭。她還記得那一道光束射進胸膛時的心痛,她還記得她身子墜地時的震裂,那是真真切切而且永遠難忘的感覺。
「不,卓絕,二一○五年的忘憂是真的死了,我不是二一○五年的那一個忘憂。」她開口說道。
卓絕一呆。什麼意思?眼前女子的確是忘憂啊……忘憂拉著卓絕坐在床沿。
「最簡單的說法便是:我是二一○五年那個忘憂的靈魂轉世,我不算是忘憂,卻又真的是忘憂,很奇怪吧!」忘憂望著卓絕的眼睛,知道他仍感到疑惑。「我從頭說起好了。我出生於一九八三年,出生地在法國巴黎,父母是在法國經營藝術畫廊的中國人,家中只有我一個女兒。我的雙親雖然住在法國,卻仍喜歡中國文化,對《論語》特別情有獨鍾,因為『樂』,所以用《論語》裡那句『樂以忘憂』為我取名,很湊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