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死了——這把劍!
那個卑鄙的雲天驛,居然也沒跟她說,天底下有「錢幣」這種東西。
「師父沒教過,我怎麼會知道山下處處要錢,拿衣服……不不,買衣服要給錢,吃飯也要錢,去借住一宿也要給錢。這城鎮的人果真如師父所說,處處皆無情呢。」
出了一座城,她在樹下坐下來,劈天劍立在一旁。她撇頭望著這把劍,「你還真管用,人人見到你,本來要討錢的手都縮回去了……只是為什麼每個人都要我寫名字呢?真奇怪。」
算了,不想了。她抬頭,迎面涼風徐徐,真舒服……
「睡個午覺好了。」她盤腿而坐,把眼一閉……慢慢地調勻呼吸……
半晌,她眉頭一皺,耳朵一動……
「嗟,為了一個小鬼勞師動眾就算了,為什麼連我也要出來?」
是個大嗓門,人還在遠處。最好往別處去,別來打擾。
「……哥,……劈天劍……非……人物……」
咦?有聽到劈天劍——藥兒眼睛猛然張開,「吵了我了,偏偏該說話的人音量不放大一點。」
「別笑死人了,老六,通報的人都說了,不過就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能拿得起劈天劍又如何,咱們九人裡哪一個拿不起,那小鬼頂多能說是力氣大!非凡人物?我呸!」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她瞥向一旁的劈天劍,「阿天,有人提起你呢……那個乳臭末乾的小鬼……不就是在指我了?」
「五哥,咱們雖然拿得起劈天劍,但有哪一人能從莊主手中拿到?莊主從來劍不離身,如今劈天劍居然落入他人之手,由此可見,小少年定非簡單人物,我們還是該小心為上。」
「這兩人走過來了呢。」她對著劈天劍說,不疾不徐拿起它,一躍上樹,「這個斯文人口中的『莊主』 ,大概就是雲天驛了。可是說他和你形影不離,真是太誇張了,明明是他拋棄你,硬要把你丟給我。」
上面的視線好多了,她能清楚看見兩個人,穿著黑色衣服的個子不高,皮膚黝黑,眼睛圓圓的,像是會發出亮光,走路大搖大擺,看起來有些像「匪類」,一看就知道是那個「大嗓門」。另一個一身青衣,身形頎長,舉步斯文,手中揚扇,大概就是那個說話不夠宏亮的「老六」了。
「呸!莊主能出什麼事?除非是被人撒下天羅地網了,否則誰能奈何得了他!這小鬼肯定是用了卑鄙手段,把劈天劍偷到手!居然還敢打著過雲莊的名義,到處招搖撞騙,要是被我逮到了,我非痛揍他一頓!」
「這個大嗓門想揍我呢,到底說些什麼,我聽也聽不懂。阿天,你懂嗎?」
「誰?」
哦,大嗓門的耳力倒不錯。還離了好幾棵樹的距離,她沒想到他能聽到她說話,只是他聽音辨位的功夫還有待加強。她瞧著他橫著一張臉四處張望。斯文人的功力顯然好多了,一抬眼就往她待著的樹上遠遠投視過來——
她拿著劈天劍,一躍而下。
兩個人馬上趕過來了。
「是莊主的劈天劍!好啊,原來就是你這小鬼偷下劍,看我不剝你一層——」大嗓門話未落,一把抓了過去,卻意外撲了空。
他愣在那兒。
「我……我就不信——」他又撲了過來,這次特別謹慎,速度也飛快。卻未見小鬼身形有閃動,人卻總是讓他抓不著!這、這、這……見鬼了!
「五哥,我看這位王兄弟並無惡意,你停手吧。」
斯文人顯然有意給大嗓門台階下呢。她瞥他一眼,「好在還有個能溝通的人。」
大嗓門雖然停手了,卻惡狠狠瞪著她呢。
「王兄弟,在下文呈題,這位是家兄文呈頵,我們兄弟有事想請教,還望相告。」斯文人拱手道。
「咦,我都還沒開口,你就知道我姓王,看不出來你跟我師父一樣厲害。」佩服,佩服。
文呈題一怔。有些許訝異地凝視一張毫無表情的偏近冷漠的臉……想不到這語氣如此……稚氣。
「你這小鬼少給我裝瘋賣傻!這些欠條上面寫的全是『王藥』 ,你不姓王,難道姓藥!」文呈頵從懷裡抓出一疊紙,氣憤地撒了一地。
她低頭往下看,一張張的白紙黑字,都極為熟悉。「再來酒店,薔薇露、蝦肉包子……擱再來客棧,住宿一晚,麵食一碗,包子兩個……不吃不要錢飯館,白飯一碗,青菜兩盤,豆腐湯一碗……哦,原來如此呀,我就想,天底下哪還有像我師父那樣厲害的人物。」
「哼,騙吃騙喝的本事的確一流,我看天底下是真的找不到了。」文家老五抱起胸膛。
「斯文人,什麼是騙吃騙喝?」走出無命谷,她才發現她原來還有好多要學的事。師父平常太少和她說話了,而且無命谷裡幾乎就只有武功秘笈、醫學書……也許師父也不知道這些稀奇古怪的話呢。嗯,那她真是責任重大,要好好的學,回去好教她師父……不不,是稟告師父。
「小鬼,你——」
「五哥。」文六擋住急性子的文五,上前一步,「王兄弟,這把劈天劍乃我莊主之物,不知王兄弟如何取得?」
「咦,我明明在問你什麼是騙吃騙喝呢……以為你會大方一點,坦言相告,沒想到你這個斯文人也跟我遇到的那些人一樣,有意藏私。不過我不會怪你的,師父早說過,天下人皆無情,而且師父也說,我一身本事不能為天下人用,所以,這也算公平。」她扛起劈天劍,「阿天是雲天驛拜託我拿回過雲莊,交給一個叫霍青楊的人。喂,這個人你認識嗎?」
「阿天?你你你你——居然給天下無雙、絕無僅有、價值連城的天地神器取……取這種名字!」文五是兵器癡,容不得任何人和他所崇拜的天地神器「稱兄道弟」。看了何止是刺眼而已!
文六注意到,這位王藥小兄弟從頭到尾目光都只在自己身上,壓根沒把文五看進去……單眼皮,小臉孔,不黑不白的皮膚,緬瘦的身材,以他的眼光來看,是乎平凡凡,若不是扛了那把劍,他不會多看他一眼,只是……文六忽然心裡一股莫名起伏。這……不不,不能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