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關雅嫻重重地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這年頭小人、壞人臉上還有刻字的嗎?你別太天真了,媽是過來人,愈是漂亮斯文的男人愈要當心,毒藥的外面總是包裹著一層漂亮唬人的糖衣,媽可是見多了,再說——」她的話倏然中斷了,因為她突然看見她的老朋友趙艾寧,一個此時此刻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艾寧,你怎麼會來這裡?」
趙艾寧也沒想到會在這裡巧逢關雅嫻,驚訝之色也充分寫在她雍容高貴的臉上。「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你,我是接到我兒子的電話,說他發生車禍了,我一急馬上放下電話趕來這裡瞭解狀況。」
關雅嫻還來不及將兩件事串連在一塊,站在牆角的那個年輕人居然斯斯文文地走過來對著趙艾寧喊了一聲「媽」!
關雅嫻震動的張大了眼睛。「艾寧,他——他就是你的兒子辜允淮?」她發現自己的聲音起碼高了八度。
「是啊!這麼久沒見面了,也難怪你會認不出來!」趙艾寧輕輕笑著說,並拉著兒子的胳膊,熱心款款地為彼此引薦著。「允淮,這位就是媽常跟你提到的席媽媽,你小時候到她家玩過,你還記得嗎?」
辜允淮仍是一派溫文的淡笑著。「我不太記得了,不過,我真的很抱歉會在這種情況下和席媽媽碰面。」
他這話一出,關雅嫻不禁有份難掩的窘迫和尷尬,而趙艾寧也由此幡悟過來了。
「允淮,和你相撞的女孩子是——」
「是我的小女兒紫若。」關雅嫻悶悶不樂的說。
「哦!」趙艾寧的眉頭也跟著攢緊了,急診室的氣氛倏然變得僵硬而窒息沉悶。
所有的人都心事重重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覷著,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把目光重新凝聚在手術房緊閉的大門上,衷心祈禱席紫若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
經過長達六小時的緊急手術,席紫若這條小命總算在鬼門關前撿了回來。
但她因大腿骨折和脾臟碎裂,再加上有輕微的腦震盪現象,醫生仍將她留置在加護病房繼續觀察診療。
精神緊繃了一個晚上,至此才稍稍鬆了一口氣的關雅嫻和席紫築,立刻垮下雙肩,略嫌僵硬灰白的臉龐也開始露出了深沉的倦意和疲憊。
而沒有陪同母親一塊離開,堅持要留在醫院靜待醫生手術結果的辜允淮,在放下心頭沉重的巨石之後,也不禁輕吁了一口氣,揉揉臉上緊繃的肌肉,緩緩露出一絲寬慰而如釋重負的苦笑。
關雅嫻對他溫文爾雅、純淨出塵的書生氣質本來就深具好感,但她一直先入為主的認定他是害紫若車禍重傷的罪魁禍首,故而一直強迫自己以負面的角度去衡量他的種種不是。
自從知道他是趙艾寧的兒子辜允淮之後,對他的讚賞和喜愛立即像股票狂飄飛漲的指數一般,有了極具戲劇化的驚人轉變。
她望望粉雕玉琢、溫存美麗的紫築一眼,再別具深意地打量了氣宇軒昂的辜允淮一陣,不覺暗暗由心底發出一聲心滿意足的喝采!
他們看上去多像一對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想著想著,看著看著,她甚至覺得紫若這場意外驚險的車禍,是上蒼巧妙而刻意的安排。
一向最善於抓住機會造就對自己最有利局勢的她,當然不會輕易蹉跎這個大好時機,於是,她馬上端出慈藹的笑容對辜允淮柔聲說道:「允淮,現在紫若已經脫離險境了,你也累了一個晚上沒有睡覺,你先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來看顧就可以了。」
辜允淮卻謙沖有禮地淡笑道:「伯母,我還不太累,我想再多待一會,看看是不是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
「你看你的眼睛裡都有了血絲,還說不累哩!這樣好了,我先回家拿幾套換洗的衣服和住院必備的東西,你陪紫築留在醫院,等我折回來之後,你們兩個就回家休息,不必守在醫院裡了。」
席紫築一聽,即刻聰明地體會出母親的用意,一張白皙清靈的臉龐在乍喜還羞的心境下,不禁微微泛起了兩朵動人的紅暈。「媽,我——跟你一塊回去拿東西。」她忸怩不安的悄聲說。
關雅嫻輕睨了她一眼,輕斥道:「你跟我回去拿東西?留允淮一個外人在這裡,像話嗎?」
辜允淮連忙笑著說:「伯母,我並不介意,你跟——席小姐有事可以先回去辦。」
「什麼席小姐,你們又不是頭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你們小時候還一塊玩過呢!怎麼長大就變得生分起來了?」關雅嫻不以為然的糾正道。
辜允淮聞言頗覺尷尬窘迫,偏偏他一轉首,又不小心接觸到席紫築那雙盈盈如一汪秋水的明眸,他的心弦沒來由地顫動了一下,俊秀斯文的臉龐當下感到一片灼熱,手腳也變得無措難安起來了。
而席紫築的躁熱靦腆,也充分寫在她那張嫣紅如醉的嬌顏上,這一幕看在關雅嫻銳利的雙眼裡,更是喜上眉梢,有著不可言喻的得意和喜悅。
「好了,就這麼說定了,紫築,你陪允淮留守在醫院,肚子餓的話,對面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吃店,你們可以去補充體力、邊吃邊聊,藉著這個機會多瞭解彼此一點。」關雅嫻極為露骨的笑著說道,然後,她不睬女兒滿眼羞澀祈求的目光,笑意盈盈的逕自先離開了醫院,把所有的窘困和無助留給兩個坐立難安又不勝臉紅的年輕人。
時間在異常靜默和尷尬中跳過了半個鐘頭。
辜允淮和席紫築各坐在加護病房外的沙發一隅,陌生和奇妙的困促仍停格在他們之間。
辜允淮看了腕表一眼,心裡正懷疑關雅嫻是不是故意拖延時間,以拉攏他和席紫築之間的關係。
想到這,他不自然地伸長了雙腿,忽然覺得進退維谷,更不知道該如何打破他和席紫築之間這份令人難耐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