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夢裡也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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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聶子擎哭笑不得地揚起嘴角,從嘴畔綻出一絲苦笑,「徐大姊,你的口才實在是犀利如鋒。像你這樣反應敏捷、辯才無礙,又極具高度幽默感的人才,不去競選立法委員,為台灣兩千萬的選民爭取更高的福利,實在是我們中華民國的損失。」

  「謝謝,我的口才還沒有惡毒鋒利到可以上立法院去攪局、做秀的地步,不過,你的馬屁這會可拍對地方了。看在你歌功頌德的份上,我就寬宏大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你過關吧!」徐巧怡拿喬之際又不忘裝模作樣地討著人情。

  聶子擎也促狹地裝出如蒙大赦、不勝感激的樣子,對徐巧怡行個九十度的大禮。「謝謝你的不計前嫌和以德報怨,這份恩情我會銘感五內,終生沒齒難忘的。」

  徐巧怡抿抿唇,發出一聲輕笑,「得了吧!把你言不由衷的甜言蜜語拿去運用在追求顏如玉和黃金屋上頭吧!我的虛榮心雖然被你餵飽了,但我的理智可仍然健在,並沒有失去判斷思考的能力。」

  聶子擎咧嘴笑了,笑得神清氣朗又甘拜下風。「徐大姊,你的妙語如珠真是讓我感佩萬分,將來能娶到你的人有福了,生活一定是充滿了笑聲,快樂的不得了。」

  徐巧怡興致盎然挑起眉俯近他,半真半假的問道:「你有沒興趣角逐一下?看在你的帥氣和才氣上,我說不定會把這份殊榮送給你這個萬人迷!」

  聶子擎的耳根居然紅了!「我——」他羞赧中竟然支支吾吾地失去了平日瀟灑落拓的作風。

  徐巧怡卻笑得好樂,她既開心又激賞地看著他笑道:「好了,我只是開開玩笑,又不是強迫推銷,你幹嘛這麼彆扭而尷尬啊!」說著,她得意非凡的連眼睛裡都盈滿了笑意。「好了,我不逗你了,你趕快拿著你的傑作去交差吧!我想,李奚德一定在裡頭等你等得坐立難安,毛躁的不得了。」

  李奚德是巨陽廣告公司創意部的副總監,所有外約的廣告畫稿、美術設計及文案都是由他負責接洽審核的。

  他曾經在復興商工美工科兼過課,因此也和聶子擎結下了惺惺相惜的師生情誼。

  他非常欣賞聶子擎對繪畫的執著,和那份捕捉色彩奔騰尖銳的靈敏度。因此,他不斷用心提攜他,製造許多工作機會給他,希望他能在競爭激烈、人才倍出的廣告業界頭角崢嶸,成為一名專業而備受肯定的美術設計家。

  頭幾年,聶子擎的確畫得很起勁專心,對於客戶所要求的作品,也都能拿捏得十分巧妙,掌握得不慍不火、恰到好處。不論是在設計的觀點上、或者是用色的美感方面,經常有令人歎為觀止的佳作問世。

  但最近,他這個讓廠商讚不絕口而最為搶手的美術設計人員,卻常有不穩定的表現。送來的作品良莠不齊,有些更是低於他應有的水準之下,頻頻受到客戶的批判和埋怨。

  面對著客戶接踵而來的挑剔和抱怨,他這個身挑創意部廣告設計主任的副總監,也不敢循私而掉以輕心。

  所以,當聶子擎拿著畫稿走進他的辦公室,正在打電話的他,立刻匆匆地結束了對話,並不動聲色地接過聶子擎遞來的畫稿,審視地打量了好一會,然後,他的眉峰慢慢地皺了起來,臉色變得十分凝重而嚴肅。

  聶子擎也敏銳地從空氣中感受到那股異於尋常的窒息感,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注視著自己交握的雙手,粗嘎的開口打破沉寂。

  「李老師,你有什麼話可以直說,我並不是那種自以為是,又沒有雅量接受別人批評的畫工!」

  李奚德銳利地看了他一眼,為自己點了一根煙,抽了兩口,在煙霧繚繞中,他緩緩地開口,「子擎,你真的認為自己只是一名身不由己、無足輕重的畫工嗎?所以,你最近才會畫得這麼意興闌珊、荒腔走板?」

  「我不是意興闌珊,而是——」聶子擎嘲謔地發出一絲苦澀的乾笑,「江郎才盡!」

  「你不是,你只是——」李奚德目光如炬地緊緊盯著他。「你只是痛惡自己只能局限在充滿商業氣息的環境裡,做一名身不由己、懷才不遇、壯志難伸、只能任人牽著鼻子走的畫匠!」

  一抹深刻的痛楚飛進聶子擎的眼底,但他只是緊抿著唇,沒有作聲。

  「我知道你的心病,更知道你的痛苦,但,子擎,這世界上喜歡畫畫的人,有幾個能幸運地成為家喻戶曉的畫家,成為一嗚驚人的梵谷和莫內?!」李奚德語重心長地歎道,慢慢捺熄了才抽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煙蒂,隨手為自己倒了一杯即溶咖啡。「老實說,真正能幸運的成為畫家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少得可憐,除了天分、興趣和永不灰心的執著外,還要有人肯提拔、賞識和栽培。子擎,這是一條寂寞孤獨又艱辛曲折的路,你如果不能放下心裡疙瘩,不要說是畫家,即使一名僅能餬口的畫匠、畫工,你也照樣做不成功!」

  聶子擎吞嚥了一口艱澀的苦水,露出了一絲蒼涼的笑容歎道:「李老師,你說得不錯,我的確連一名三流的畫工都做得不夠稱職,實在有負你的苦心和提拔。」話畢,他突然伸手取過那張畫稿,面無表情地在李奚德充滿驚愕的眼光下撕成兩半。「這種垃圾圖稿不要也罷!李老師,你就當你白費苦心,白教了我一場,我就此封上彩筆,以後再也不作畫了,更不敢在你這兒丟人現眼,尸位素餐!」

  他甫站起身,挺直背脊,僵著身軀準備掉頭離去,李奚德不冷不熱的歎息聲就在他背後響起了,接著,一串溫文又不失犀利的話,便一針見血的在他身後響起,敲痛著他每一根僨張的神經。

  「子擎,你的驕傲和尊嚴都到哪裡去了?幾句實言、幾句逆耳的批評,就讓你自卑怯懦地打退堂鼓了嗎?如果你真是這樣幼稚而不堪一擊,你的確應該及早封上畫筆,省得有一天連個三流的美工都當不成,只配當個流落街頭、混口飯吃的九流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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