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夢裡也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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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想到這道令她複雜難解的愛情習題,她的雙眉更是牢牢地攢緊了,深陷於一份苦楚悵惘和迷離糾葛的愁緒裡。

  就在這令她愁眉雙鎖、心事重重的一刻,她聽到了一陣啁啾的音樂門鈴聲。

  她一愕,連忙搖晃去那層恍惚的思緒,打起精神走到庭園,拉開了門扉。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雖然不再年輕,卻仍然顯出男性成熟魅力的臉孔。

  望著站在門口這位全然陌生、身穿名牌西服、氣質溫雅出眾的中年紳士,席紫築眼睛裡閃過一絲訝然,但她仍然露出了友善而端莊有禮的笑容,「請問您找誰?」

  汪盛霖無法解釋為什麼眼前這個長髮披肩、明眸皓齒的少女,會讓他有種親切而莫名心痛的感覺,更有一份似曾相識的錯覺!

  他搖搖頭,輕斥著自己那近於荒謬的反常表現,望著那抹掛在席紫築秀麗明媚容顏上的疑問,他強迫自己提起精神,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請問這裡是不是席鎮遠先生的家?」

  席紫築坦率地點點頭。「他是我爸爸,請問您是——」

  「哦,我是你爸爸和你媽媽的——老朋友,我姓汪。」

  「真的?我怎麼從來沒見過您呢?」席紫築心無城府的笑道,並微微讓身請他入屋小坐。

  汪盛霖隨意打量了一下佈置得整齊大方而不失清朗氣息的客廳一眼,銳利深沉的眼眸又不自覺地回到席紫築那張古典精緻的容顏上,他撇撇唇,有幾分艱澀的說:「我有大半的時間都在國外,去年年底才回國的,因為我太太罹患了癌症,我陪她回國開刀,做進一步的治療。」

  席紫築倒了一杯水給他。「她得的是什麼病?嚴重嗎?」

  汪盛霖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和痛楚。「她是罹患肝癌,已經——到了末期。」

  「哦——」席紫築不禁為他感到難過,而有些心情沉重了。「汪——伯伯,您可要堅強一點。」

  汪盛霖露出一絲蒼涼的笑容。「我早有心理準備了,」他搖搖頭,兀自振作了一下。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你是雅嫻的第幾個孩子?」

  「我叫席紫築,虛歲二十三歲,下面還有個妹妹,小我兩歲,她叫紫若。」席紫築嫣然笑道。

  「子竹?是孩子的子,山竹的竹嗎?這個名字挺像男孩子的!」

  「不是,是紫色的紫,築則是一種古樂器,形狀像弦而頭比較大,安弦十三根,可以用竹尺敲擊的那種古樂器,現在已經失傳了。」席紫築笑容可掬地侃侃而談,自己也弄不清楚為何會對這位素昧平生的長輩,產生一份難以解釋的孺慕之情。

  汪盛霖含笑地注視著她,「紫築,這名字滿雅、滿脫俗的。」

  席紫築驕傲地一昂首,「這是我那個飽讀詩書的老爸取的。他呀!可是學富五車、詩詞歌賦無不精通的大文豪,要是他再早生個二、三十年,搞不好還能上京趕考,中個末代狀元郎來光宗耀祖呢!」

  汪盛霖心頭閃過一絲刺痛和難言的酸澀。「你跟你爸爸好像處得很好。」

  「是啊,他是我見過脾氣最好、又最開明體貼的男人了。尤其是對我媽更是好得沒話講,無微不至得簡直是把她捧上了天,害我們做女兒的看在眼裡,都忍不住嫉妒起來了——」席紫築頓了頓,終於察覺到汪盛霖那出奇沉默的異樣了。「汪伯伯,你怎麼了?」

  汪盛霖連忙擠出一絲牽強的笑容,「沒什麼,我只是有點感傷而已。」他閃爍其詞的說。

  席紫築也敏感地發現到事態的不單純,但她聰明地擺在心坎裡而不戳破,也不追根究柢。

  但客廳的氣氛卻因為他們忽然中止下來的對話,而顯得有些怪異僵滯。

  汪盛霖藉著喝水來掩飾自己紛亂如潮的情緒,然後,一個尖銳而聳動的意念竄進他慌亂驚懼的腦海裡,他凝眸緊緊盯著席紫築那張有幾分「熟悉」的臉,一股難以詮釋的恐慌緊緊揪住了他。「你剛剛說你虛歲是二十三歲?你是幾月幾日生的?」他喉頭緊縮地問道。

  席紫築被他那怪異而不太尋常的態度弄得有幾分迷糊不解,但她還是老老實實的告訴他。「我是國歷四月二十六日生的,今天剛好是我滿二十二歲的生日。」

  國歷四月二十六日生的,天啊!汪盛霖發現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分鐘內全部凍結了,他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情緒激動僨張得無法在席紫築那雙漂亮而凝滿了問號的眸子注視下安之若索,繼續維持道貌岸然、沉著鎮定的工夫。「對不起,我突然有點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他臉色灰敗地站起身,急促說道。

  席紫築心中的疑慮更深了。「汪伯伯,您不是要來找我爸爸、媽媽敘舊的嗎?」

  「改天吧!我胸口有點悶痛,大概是心絞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汪盛霖倉卒的說。邁開鉛重如鐵的步履離開之前,他又突然掉過頭來,目光複雜而痛楚地深深望著娉婷動人的席紫築,一瞬也不瞬地,望得席紫築莫名其妙又有點手足無措。

  這樣令人納悶而透不過氣的凝睇,延續了彷彿有一個世紀之久,汪盛霖終於在心如刀割的痛楚中移開他的目光,望著遙遠的天空,他語音沙嗄而有些滄桑地打破了這份沉靜。

  「老實說,我真羨慕你爸爸,有你這麼亭亭玉立的好女兒,而我——卻總是缺少這麼一點好運氣,所以注定一輩子要活在無窮的遺憾中。」

  席紫築聽得更迷糊了。「汪伯伯,老實說,我實在聽不懂您在說些什麼?」她吶吶的說。

  汪盛霖卻笑了,笑容裡有份深沉無奈的寂寥和失落。「聽不懂是你的福氣,聽得懂卻是你的悲哀了。」望著她那溫婉卻茫茫然的神情,他重重甩甩頭,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憐惜而溫柔的顫聲告訴她,「別費神去研究我話中的深意,你永遠不會有機會弄懂的,對了,你剛剛說今天恰巧是你的生日,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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