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想先解決自己的感情問題,讓他和席紫若之間的愛情得以光明磊落的攤在眾人面前,而不必再因種種擾人心悸的顧慮,而把問題弄得愈來愈複雜、愈來愈嚴重。
誠如他妹妹允藍所說的,長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是需快刀斬亂麻的。
在跟席紫若經過煩躁的爭執和眼淚、親吻、和解的商榷過程之後,他打了一通電話約席紫築在中正紀念堂見面。
穿過巍巍高聳的至善門,他們在一處綠意盎然,卻頗具隱密性的坡地上坐了下來。
席紫築優雅地撫平自己那翠綠得像一湖秋水的圓裙,嫵媚地微側著姣好而楚楚動人的臉,望著濃眉深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辜允淮說:「你有心事,而且是跟我有關的,對不對?」
辜允淮打了個寒顫,立刻從恍惚迷離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望署席紫築那張有三分古典、七分飄逸雅致的容顏,他發現要出口傷害她,是多麼難以啟齒而棘手的一件事。
但再這樣曖昧不明地拖下去,對他們三個人來說,傷害只會愈來愈大,而且他也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處理不當,而造成紫若和紫築兩姊妹之間的怨嫌和仇恨。
於是,他臉色更加凝重深沉了,他甩甩頭,終於決定拿出破釜沉舟的精神來面對紫築。
「紫築,你還有一個月就要畢業了,你有沒有什麼打算呢?」
席紫築思索了一下,不置可否地抿抿唇說:「不一定,也許會出國再唸書,也許——就留在國內就業,更也許——」她愛嬌地斜睨了他一眼,「我會考慮把自己嫁出去。」
辜允淮的心顫抖了一下,心中的負荷因她似有若無的暗示而更加沉重。「呃——我聽紫若說,有個玩股票致富的曹姓小開,追你追得很緊,不知道——你對他的印象如何。」
幹嘛?他是想試探她的感情動向嗎?席紫築眨了一下眼睛,「紫若怎麼連這種不足掛齒的小道新聞都告訴你,可見,你這個家庭教師的確駕御得住她這個精怪成性的調皮學生。哪天——你應該把竅門傳授給我媽,好讓她鎮得住紫苦,不要只會氣呼呼地破口大罵,弄得家裡像座隨時都會爆炸的火藥庫一樣。」
辜允淮又被她這一番話攪得心湖震盪,情緒更加紛亂如麻而惴惴難安了。
他緊咬了嘴唇一下,甩甩頭,決定直接切入正題。「紫築,老實說,我並沒有什麼可以鎮得住紫若的法寶和秘訣,我只是——情難自己的愛上了她,愛得既深刻又無力自拔!」
席紫築被他這番坦率而充滿感情的招供,褪去了所有血色,她震動而難堪地忘了掩飾自己受傷的神態。「什麼?你——你居然愛的——是紫若?」她控制不住自己那顫抖而酸澀的音量」「我——我有哪一點比不上她?」
望著她那蒼白、既怨尤又有些悲哀的神態,辜允淮雖有著內疚和不忍的情懷,但他還是決定以最坦白、最誠懇的態度來面對自己的感情,也面對著被他刺傷的席紫築。「老實說,紫築,從現實和客觀的角度來看,無論在哪一方面,紫若都不是你的對手。坦白說,你纖細美麗,氣質高雅,冰雪聰穎,你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清秀佳人和窈窕淑女,但我對你的感情一直是以欣賞的成分居多,就像哥哥對妹妹一樣,而紫若雖然沒有你那麼完美、那麼優秀,但她的慧黠可愛,她的率真明朗卻深深吸引了我,和她在一起,我不必辛苦的偽裝自己,而能以最純潔自然的赤子之心去愛她、疼她,像個平凡卻有血有肉的人一樣快樂自在,沒有傳統的包袱,沒有文明的沉痾——」他停頓了一下,望著席紫築那張仍然蒼白而有些怔忡的美麗容顏,聲音更溫柔誠摯了,「紫築,也許你很難相信,但我必須告訴你一個事實。
打從我十二歲那年跟我母親到你家做客玩耍,而被紫若那個精力旺盛、調皮搗蛋的野丫頭害得慘跌一跤、摔破額頭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喜歡上了她,而這次意外的車禍所造成的重逢。
卻重新把我的這份感情,凝聚成一份刻骨銘心的真心摯愛——一」
席紫築臉上綻出一絲淒迷而感慨良多的微笑,「一份刻骨銘心的真心摯愛!」她閉了一下酸楚的眼睛,不知道自己被傷到的是自尊,還是感情的成分居多?「既然你們這麼相愛,你們為什麼要在我們面前作戲?不敢讓這份感情見光呢?」
辜允淮苦澀地撇撇唇笑了,「那是因為紫若有太多太多的顧忌,她為了怕傷到你,又為了怕引起雙方家長的震怒和反對。她給我訂了一大堆禁令,不准在你們家和她卿卿我我,成雙成對地進進出出,你知道嗎?我跟她愛得有多麼辛苦和煎熬嗎?她一向率性爽朗,但為了我跟她這份出乎大人們期望之外的感情,她變得陰晴不定、忽喜忽悲,常常輾轉於患得患失的深淵中。」
他鬱鬱地吐了一口悶氣,「我說這些,只是期望你能體諒紫若的心境之苦,她很愛你,也很在乎你,她這個自卑的妹妹甚至常常弄不清楚,我怎麼會捨棄你這個無懈可擊的『白雪公主』,而愛上她這個自慚形穢的野丫頭呢?所以,如果你有怨氣,也請你發在我身上,不要遷怒於她,更不要傷了你們之間的姊妹之情。」
席紫築心中掠過一份尖銳的酸楚和微妙的刺痛感。「你還真是愛慘了紫若!為了保護她,你竟然不惜擺低姿態,把所有的罪疚都往自己身上攬。」她抿抿嘴,臉上帶著一抹嘲弄的微笑,「好了,我已經很清楚地知道你的立場了,你也不必再憂心忡忡的,你替我去告訴紫若,教她不必擔心,更毋需自卑,真正該自卑自憐的人是我。」
「紫築,我——」辜允淮卻有些忐忑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