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紫若連忙無辜的揚揚眉,「爸,你別冤枉人,我可沒說我是站在媽那一國的,只是,你跟媽感情不和,鬧意見分居,一個人住在外頭又沒人照顧,我這個左右為難又心疼不已的女兒,總是難免會擔心的嘛!」
席鎮遠合上飯盒,「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你不用擔心。」
「爸!你——」
席鎮遠揮手制止她,「別再說了,我跟你媽的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不必浪費唇舌勸我,我已經打定主意要和你媽媽結束這段貌合神離了二十多年的婚姻。」他正色而嚴肅地注視著欲語還休的席紫若,「我的個性你非常清楚,我平常是隨遇而安,很好說話,但,一旦讓我動了怒、寒了心,我也不是那種可以輕易打發的好好先生。所以,你不必為我們白費心機了,我和你媽已經走到了冰山的一角,無題可解了。」
「爸,一夜夫妻百日恩啊!又何況——你和媽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了,難道你就不能網開一門面,看在我的面子上寬恕媽媽這一次?」席紫若苦口婆心的勸道。
席鎮遠卻沉重的緩緩搖頭,「這二十多年來,我給過她無數次的機會,但她卻我行我素,視若無睹,甚至——還變本加厲地一手製造了你和紫築之間的悲劇,這樣盲目自私的妻子,我席鎮遠寧可老來無伴,也不願再委屈將就。」
「爸!你——!
席鎮遠又再度伸手打斷她的話,「紫若,你別再說了,我跟你媽媽的緣分已盡,不過,我們父女的感情卻永遠不會改變的,如果你能常常抽空來這裡看爸爸,爸爸當然是無條件地歡迎你,只希望你不要再提這件事,也不必為我和你媽浪費精力和時間。」
席紫若見父親那一臉固執堅決而不容轉圜的神色,她只好另謀良計,改弦易轍。「好吧!看來我只好做個兩頭燃燒的蠟燭了。」她思索了一下,「爸,為了以示公平,我決定每天早餐、午餐和媽媽一塊享用,而晚上則來這裡幫你做飯,和你共同享用晚餐。」
席鎮遠滿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了?我記得你以前連鹽和味精都搞不太清楚呢?」
席紫若嬌俏地抿抿嘴,「咦,爸,你可別小看人哪,所謂時勢造英雄,我這個不擅做飯的生手,經過在美國三年自力救濟的生活訓練之後,早就成了一個深諳家事的妙廚師了。」
「是嗎?」席鎮遠仍是一副深表懷疑的神態和口吻。
「爸,事實勝於雄辯。你要不信,明天我就露一手給你瞧瞧,不過——」她轉動著一雙慧黠靈動的眼珠子,「你的大門鑰匙要借我拷貝一份,我才好提前在你下班回來前料理好一切。」
席鎮遠不疑有它,便逕自將鑰匙交予席紫若打造。
第二天他下班回來,果然在燈火輝映中,看到一桌豐盛而令人食指大動的佳餚,而且他驚喜萬分地發現,居然還有一道他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
他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嘖嘖稱奇地頻頻打量著席紫若,那神情彷彿是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第三天,第四天,席紫若又給他一連串、各種不同的驚喜。她的拿手佳餚總是那樣巧妙地抓准了席鎮遠的胃口。從山東水餃、鍋貼、蒸包到道地的台灣小吃,她大大滿足了席鎮遠被冷凍疏忽已久的五臟廟。
但,他還真不敢相信這些精緻爽口、令人垂涎三尺的佳餚,是出於他那個往昔只要一進廚房就笨手笨腳的女兒的手藝。
於是,第五章天,他抱著懷疑的心情提前回家。
果然,在他那小小的廚房裡,看到了他分居已久的妻子關雅嫻,也看到了他那個進了廚房卻仍然還是笨手笨腳的女兒席紫若。
他立刻拉下臉,掉頭準備出門。
「爸!」席紫若眼明手快地攔在他跟前。「爸,你別生氣嘛!」
席鎮遠寒著臉,生氣地譴責她,「紫若,你怎麼可以出賣我?!」
「我哪有?」席紫若俏皮又無辜的聳聳肩,「我是孝順你啊!所以才把媽媽這個妙廚師拉來當代打的。目的——還不是想討你的歡心。」
「哼,你還敢強辭奪理!」席鎮遠目光凌厲的瞪著她。
「強辭我是不敢,不過,這個『理』字我可是站得住腳。」席紫若直言不諱的說,「爸,所謂吃人家的嘴軟,媽為了抓住你的心,不惜燒出道道令人食指大動的美味佳餚光抓住你的胃,你已經吃了這麼多的『甜頭』,總不好意思抹抹嘴、翻臉不認帳吧?!「我——」席鎮遠一時為之語塞了。
席紫若卻乘機將忐忑不安的關雅嫻拉了過來,笑容可掬的說:「媽,你已經賄賂好爸爸的五臟廟了,現在該是你對他動之以情、曉以大義的時候了。」
「我——」關雅嫻期期艾艾地還來不及開口,席鎮遠卻已經從鼻孔冒出一聲冷哼,並迅速背過身子不理睬她。
關雅嫻見狀,不禁黯然而難過的閉上嘴巴,難堪得不知該如何自處。
席紫若卻不依地向席鎮遠撤嬌抗議了。「爸,我雖然也認為你的背影跟朱自清的爸爸一樣感人帥氣,但你不覺得背對著說話的人,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嗎?何況,連罪無可赦的殺人犯,法官都還會聆聽他的辯解,你又怎麼狠心在吃了媽媽的佳餚之後,而仍絲毫不給她講話、為自己申訴的機會呢?」
席鎮遠的背脊聳動了一下,然後,他冷冷地開口了,「你叫你媽媽有話快說,我的耐性是很有限的。」
席紫若連忙興高采烈的握住關雅嫻的手,急切地催促她,「媽,你不是有很重要的話向爸爸表白的嗎?你快跟爸爸說啊!」
「我——」關雅嫻沉吟了好一會,「我——有兩句話要對你說,都是三個字的。」
席鎮遠仍是背對著她,默不作聲,但席紫若發現他的眉膀卻是僵硬緊繃的,顯示他是全神貫注的,而並非如外表呈現的那麼冷淡而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