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冬這時才從沉思中回到現實,進一步認真打量起她來。
她還是跟印象中的一樣一點都沒變,肌膚白裡透紅,秀麗的五官細緻典雅,看起來清靈動人,純樸可人。
過了好一段時間,在孫沁儀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差點開口的那一秒,他總算說話了。
「你怎麼會在羅馬?」
「來工作啊!」她漾出一個甜笑,瞧了瞧他手邊的行李。「你呢?來工作還是旅行?」
婚禮後,芙芙已經告訴她關於爾冬的事。原來他是個攝影師,難怪他那天看起來這麼專業!
「工作。」假如不是工作的話,他絕不會踏上義大利這個國家。
「那真巧!」能在異國相逢,多浪漫啊!「聽說你是中義混血兒,那你豈不是是本地人嗎?等我做完手頭的工作,你可不可以當個嚮導,帶我四處玩玩?」
「我是本地人?義大利的本地人?」爾冬詫異地望著比他矮一個頭的女人,想也沒想過,她會因為這原因對他提出同游的邀約。
沁儀似是聽出什麼端倪,脫口問道:「難道不是嗎?」他雖然是混血兒,突出的五官透露出東方的味道,可是他還是擁有義大利男人那瀟酒不羈的感覺,使她自然就認為,他應該很熟悉義大利。
他微沉吟片刻後,才緩緩開口說:「我從來沒在義大利停留超過一個月以上,這樣算是本地人嗎?」接著地開始往西班牙廣場的方向走去。
她跟在他身側。「你在開玩笑嗎?」
「我雖然有義大利血統,可是我在美國出生,在美國的孤兒院長大,拿的也是美國護照!」
他討厭別人認為他是義大利人,他也厭惡自己身上流的血液!
見他不苟言笑的模樣,她起了些許的寒意,垂下臉頰低喃:「對不起,我不知道那麼多。」
「算了吧。」她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都那麼多年了,同樣的問話和感歎,他應該已經感到麻木才對,可是為什麼當面對她時,他的冷靜自持就消失無蹤?他究竟在怕什麼?
十二年前他帶著自己的相機,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但他的心情卻像一般初來乍到的觀光客一樣,既陌生又期待,然後他憑著在義大利拍的照片,贏得世界攝影大賽第一名。
到了今天,即使他已經對這片土地再熟悉不過,但他心中仍然認為,自己並不是本地人,更不想承認自己是義大利人。
她的黛眉輕擰。「如果我妨礙到你工作,那對不起,我先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得罪了他,只知道他現在很不高興!
他在不高興什麼?兩人有緣在異國重逢,但他沒有她想像中的熱情,也不願意花幾分鐘跟她聊聊,可最起碼也別端起這副冷冰冰的臉孔!
爾冬察覺到她敏感而纖細的心思,知道沁儀誤會地了。
「我要回去工作了,拜拜。」她緊抿著雙唇,甩頭轉身就跑開,趕忙奔回拍攝地點。
看她就這樣跑去,他的胸口又悶又難受,有一股想捶破什麼的衝動,在心中盤旋不去。
他越想,心裡就越鼓動,於是終於邁步緊跟在她身後,而且幾乎是追著她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突然急躁的像個小伙子一樣,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雙腳!
「沁儀,你究竟到哪兒去找人了?」見沁儀歸來,阮姐馬上開始發起牢騷, 嗦起來。
「對不起,我沒找到朱利安諾。」這麼一想,她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朱利安諾長什麼模樣,更別說去找他了!
不過像他那種國際級、又大牌的攝影師,跟班助手肯定一大堆,走在街上一定
一眼就能認出,她剛才並沒有看到一堆人,那就代表朱利安諾還沒到吧?
現在可好,沒接到朱利安諾,卻在一大早遇上了半年沒見,一見到後卻只會冷著臉的爾冬,害她原本雀躍的心情頓時掉到谷底!
「你在嘀嘀咕咕的念什麼?」
「什麼?」
「我說,你明明已經把人接到了,怎麼說沒有?」唉,她越來越不明白年輕人在想些什麼。「拜託你工作時專心一點好嗎?」
「我真的沒見到朱利安諾!」說完,她轉過頭來,發覺爾冬就站在離她五公尺遠的地方看著她,身上的大包包已卸在地上,沁儀一見,疾步走到他身邊。
「你怎麼跟來了?你不是要工作嗎?」
他不語,只是滿意地揚起笑。
見他又對她笑,她就不自覺的垂下頭,免得被他的電眼電得暈陶陶。
「快準備反光板、三腳架!」遠處的人頓時開始動作。
怎麼來了那麼多攝影工作人員?難道朱利安諾已經來了?不行,那她也要趕快準備一下。
「快跟我離開現場,這裡要開始拍攝了!」她抓住他的手臂,想帶他離開。
他卻像塊大石頭一樣,動也不動,只見他嘴角的弧度增大。
「你笑什麼?」她狐疑地盯住他。
「有人說過你很可愛嗎?」
「沒有!」雖然很高興他突如其來的讚美,但她不得不懷疑,他在這裡死賴不走的原因。
「是不是想罵我剛才誤會你是義大利人?是的話,我們到旁邊,我可以任你罵。」被他罵總比被阮姐罵好得多。
「你緊張什麼,我沒說要罵你。」這女人的心眼真小,連他此刻不說話,她也能大作文章,可是他一點都不在意。
「我多心?」有嗎?
「我就是朱利安諾。」
他的話炸得她頭皮發麻,愣在當場。
她慢慢轉著僵直的脖子,抬頭看向滿臉笑意的男子,難以置信的嚷。「你是朱利安諾?騙人!你不是爾冬嗎?」
「我是啊!」他勾起嘴角,似是恍然大悟地說:「原來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她氣急敗壞的正視他。
「我的全名是爾冬·朱利安諾。」而他一向只准朋友和同事叫他爾冬,其他人一律要叫他朱利安諾。
「什麼?!你你……」她全身顫慄。
「只不過是名字有點不同罷了,有什麼好驚訝的?」他笑得邪肆,好像很滿意自己成功捉弄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