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唱女戒慎的看著這個滿臉烏漆抹黑的姑娘,對自己在這兒會遇上「熟人」顯然有些惶恐。
「你忘了我啦?我是曾在麝月樓裡打掃的小春啊!也對,『銀箏姑娘』怎麼會記得我這小小婢女呢?」
「呃,我是不記得了。」
從沒見過,要怎麼記得呢?
「不要緊、不要緊。」杜銀箏笑呵呵的,轉頭望著那拉胡琴的老頭,一臉的好奇。「咦,他是誰啊?『銀箏姑娘』,你不是都自個兒彈琴的嗎?而且你從來不用胡琴配唱的。」
她這麼一說,那冒牌貨一張臉馬上反白,冷汗直落。
「各位客倌,銀箏姑娘可是彈得一手好琴,難得她今日來到這兒,不如就請她彈一曲吧!」杜銀箏笑瞇瞇的,「至於小妹我還有事在身,就先走一步。『銀箏姑娘』,今天沒福氣聽你彈琴,等我辦完事再回頭來尋你。我走啦!」說完,她一個箭步衝向門口,和早已等著的荊御弦一起出了酒樓。
「這下她可難堪了。」用手絹抹去臉上塵垢,杜銀箏笑得有如盛開的花朵。「既然她請了人拉胡琴,她決計是不會彈琴的。」
荊御弦默默的走在她身旁不發一語。
這個溫和開朗、看似與世無爭的杜銀箏,竟也會做出這種調皮事。看來他還是別得罪她的好!
三日後,兩人終於來到了揚州城。
「終於到了。」杜銀箏望著街上人群,臉上浮現一抹笑容。
「嗯。」荊御弦悶哼一聲,一張臉繃得死緊。「你要往哪兒去?」
「先到我娘的故居去瞧瞧,替我們看照房子的一位大嬸幾個月前才給我捎過信,要我有空回來看看。」她笑容漸深。「沒想到我還真的回來了。」
荊御弦將馬車交給下榻客棧的店小二後,他陪著杜銀箏慢慢的往她的故居走去。
「你想好以後要怎麼過日子了嗎?有沒有打算以什麼營生?」
真奇怪,為什麼他會為了一個只是同路的姑娘而這般牽腸掛肚?還擔心著她日後會不會因為窮途潦倒,而又轉到不該走的路上去,這和他的本性實在太不符。
「日子還是這麼過呀!有什麼好擔心的,至於該以什麼營生嘛……」她沉吟了一會兒,突地轉進一條靜悄悄的胡同。「我還在想。」
還在想?
「你人都已經到了揚州,竟然連這事兒都還沒打算清楚?」荊御弦忍不住提高音量,為她的漫不經心感到無名的慣怒與不可思議。
可仔細一想,他又有什麼理由這麼問她?
「天無絕人之路的,不過非常感謝你這麼為我著想,但我還是要請你甭替我擔心。」又拐了好幾個彎,杜銀箏終於在一個寬敞的院落裡停下步子。「就是這兒。」
真佩服自己,前次回來祭拜娘親已是兩年前的事了,沒想到她竟還能把這九彎十八拐似的路線記得清清楚楚。
「還挺寬敞的。」他四處張望。「你一個人住?」
「不,這是個大雜院,我住的只是那一個房間而已。」她伸手指著邊邊角落的一間破舊門戶。
荊御弦不禁瞪大了眼,住這麼一小間……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生活空間,畢竟平民的生活離他確實太遠了。
「那麼……」她轉過身,直直的望進他眼中。「謝謝你這一路上的陪伴與保護,我們就此別過了。」
說完,她朝他深深一鞠躬。
看著她轉身走進院落,荊御弦突然有股強烈的衝動,他想伸手把她拉回自己身邊。
但他終究沒那麼做,只是默默的望著她走遠。
「等一下!」
他突然開口喚她。
聽見他的叫喚,杜銀箏很快的轉過身,亮晶晶的眼中閃爍著炫人的光芒。「還有事嗎?」
為什麼她聽到他叫住她會那麼高興呢?杜銀箏一時也想不明白。
「呃,這兒的路……彎來彎去的,剛才我沒刻意去記,所以……你可以帶我走回大街去嗎?」
荊御弦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太牽強,說得吞吞吐吐的。
收回了原本要開門的手,杜銀箏笑出一臉燦爛。
「你也會迷路?」雖這麼調侃,她還是走回了他身邊。
兩個人又開始左彎右拐,在寂靜的胡同中走著。
「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一件事。」突地,她開口道。
「什麼?」
「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誰?」杜銀箏邊走邊問,「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大人物要平王爺親自下江南來捉人?」
她問這作啥?
「為什麼你想知道?」
「好奇嘛!」她聳聳肩。「不、你不願意告訴我無所謂。」
之後,兩人又陷入一片靜默。
「好了!這兒就是剛才的大街。你住的客棧就在那邊過去一點兒。」她終於回過頭來看他。「如果沒事的話,民女告辭了請保重,平王爺。」
兩人互望了好一會兒,杜銀箏終於向他笑一笑,朝他微微一福,轉身瀟灑離去。
「是風影雙俠。」他突然在她背後喊道。
聽他開口,杜銀箏轉過頭來看向荊御弦。「你在說什麼?」
「我是來找風影雙俠的。你認識嗎?」應該不會的,雖說她知曉不少貴族子弟,但那兩個人一向行蹤成謎,除非涉足江湖,否則知道這兩人的平民百姓應是不多。
果然,杜銀箏微皺起眉。
「什麼風影雙俠?沒聽說過。」她還以為他要找的人是多有名的人物呢!風、影……她腦海裡突地閃過兩個名字。「不過我倒是知道兩位叫作尹懷風和於墨影的公子……」
應是絲毫不相關吧!總不能因為名字裡巧有同的字就胡亂猜測。
沒想到荊御弦一聽到這兩個名字馬上變了臉色,兩個大步就來到她面前。「他們在哪兒?」冷著臉,他厲聲問道。
幹嘛那麼凶?他嚇了一跳的杜銀箏撫撫心口。
「若我沒記錯,應該就在這附近。因為玉簫姊姊和碧築姊姊一向喜愛揚州,不會輕易搬走的。」
怎麼跑出兩個不相干的名字出來?荊御弦焦躁的抹了把臉。「你剛才說……誰是什麼玉簫和碧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