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多遲疑,縣太爺馬上按照吩咐領了一隊衙役,戒慎恐懼的跟隨在荊御弦身後。
月升日落,春花閣亦開始熱鬧了起來。
「唷!縣老爺,您好久沒來啦!怎麼,帶您手下這些小哥一起來捧場呀。來來來,裡面坐。」
熱心的鴇母沒發覺有異,依然笑呵呵的招呼著。
「今天來的姑娘在哪兒?」荊御弦冷聲問,絲毫沒把一旁姑娘們的議論私語及眼裡對他毫不掩飾的欣賞放在心上。
「這位大爺的消息可真靈通,今兒個的確來了位美得不得了的姑娘。我開了那麼久的妓院,可從沒見過那麼美的姑娘……」
荊御弦大拳往桌上一擊,眼中怒火更熾。「我的耐性有限,你別再同我廢話。」
「我說大爺,您別這麼猴急嘛!」
荊御弦站起身,逕自往樓梯走去,一面朝縣太爺下令。「給我封了這家妓院,再辦得不乾淨,就別怪我無情。」
為了杜銀箏的事,他已經快氣瘋了。
一上二樓,十多間房沿著走廊兩邊排開。他也不多想一見到門便一間間踢開。
「銀箏!你在哪兒?銀箏!」他焦急的喚著,對其他門內傳出的驚叫及怒罵置若罔聞。
他完全沒發現自己對杜銀箏的關心早已經超過了一般朋友間該有的情分。
踢開最後一個房門,他終於見到手腳被縛、嘴裡還塞了塊布的杜銀箏。
迅速的解開她手上的繩子,荊御弦著急的打量著她。「你還好嗎?有沒有怎麼樣?」
杜銀箏搖搖頭,一雙美目直盯著他。
「幹什麼不說話?你被灌了藥嗎?」他頓了會兒又繼續道:「你放心,我已經命令縣令封了這家妓院。」
她又搖搖頭。
「我的嘴好酸……」嘴巴被布塊塞了那麼久,撐得臉頰快疼死了。「所以,別逼我說話。」
看著她活動手腳、揉臉搓腮的,他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他歎了口長氣,倒在床上稍作歇息。
「你累了吧?」按摩著臉頰,杜銀箏打量著他疲憊的模樣。
「你從不說謝的嗎?」他答非所問地看著她。「這已經是我第三次救你了。」
「原來你救我的目的只是為了要聽我說聲謝謝。」真是奇怪的人。「真的那麼想聽我說就是了。謝謝你,荊大俠!可以了嗎?」
啐!一點誠意也沒。
「沒有誠意,還不如不說。」
「你要求的可真多呢!」沒多跟他鬥嘴,杜銀箏站起身坐到桌旁的長凳上。「你好好睡一覺吧!好不容易有張床,雖是妓院裡的,你就湊和湊和點,總比之前沒枕沒被的好多了。」
既然他已吩咐縣令封了妓院,那他們也不用急著離開。
荊御弦並沒動,依然保持著仰躺著的姿勢。「記得你之前說的那些罵人的話嗎?」
「嗯。」提到這個,杜銀箏突然沒來由的紅了臉。
「我一時氣憤,說了些傷人的話,很抱歉。」
「我可真是被你氣極了,做事不先跟我商量,也不問問我是否有什麼計劃,就這樣冒冒失失的胡亂出頭。今天你受的苦是自找的。」
「您教訓的是,不過……」她探頭看看他。「英明睿智的平王爺,你看起來似乎比我累得多哪!」
「趕著救一個笨蛋,怎能不累?」他沒好氣的回道。還敢調侃他!
聽他這麼一說,杜銀箏儘是陪著笑,什麼話也沒說。
「拜託你,以後別再這麼做了,這個爛攤子可不好收。」害他又亮出了平王爺的名號。
「民女遵命。」她笑道。
杜銀箏實在不曉得自己心情為什麼這麼愉快。看著癱倒在床上的荊御弦,她就直想笑。
這個人實在挺有趣的,一張嘴老是喜歡叨罵,卻還是肯為了她奔波勞累,實在是個頂好的人。也難怪京城裡對平王爺這個人總是褒多於貶。
看來這趟與他同行,應是件好事。
「銀箏,你在幹嘛?」
原以為他睡著了,他的突然出聲令杜銀箏微微嚇了一跳旋即抬頭看他。
「快點睡好不好?我在想事情。」真像個麻煩的小孩。
「我睡了床,你呢?」荊御弦的聲音中已帶著濃重睡意還是惦著她。
杜銀箏嘴角浮出一抹難得的溫柔。
「說了不怕你羨慕,我已經在這兒睡了一會兒,再加上在馬車上時一路上都在打盹,我想也該夠了。你就別客氣,儘管睡你的吧!」
聽了她的話,荊御弦終於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而臨睡前的半夢半醒間,他的耳邊彷彿有一句輕柔的道謝聲拂過。
荊御弦一醒來便臭著一張臉,帶著笑嘻嘻的杜銀箏回到了縣城外的王老頭家。
「爹,他們回來了。」原本正在屋外菜園澆菜的映月一看到救命恩人平安歸來,興奮得丟下手裡的水桶和杓子就奔進屋裡朝父親大喊。
「你們沒事就好。」被映月攙著走出來的王老頭滿臉欣慰和放心的笑容,迎向走來的兩人。「老天保佑啊!真是太好了,爺和姑娘的恩情,我們父女倆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他哽咽地說著。
荊御弦揮揮手。「只是一點小事,應該的,老伯不必記掛在心上。」他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杜銀箏瞄他一眼,馬上又朝王老頭及映月綻放出如花笑靨。
「你們別被他的表情給嚇著了,他只是不習慣妓院裡的床褥,在那兒睡了一夜後覺得全身不舒服,所以心情就跟著受了影響。你說是不是呀?」她朝著荊御弦嬌笑問道。
荊御弦狠瞪了滿臉嬌笑的杜銀箏一眼,嘴裡兀自低咒。
該死的,他昨晚一時累過頭,竟在妓院裡歇了一宿!饒是如何睏倦也該到縣衙去霸他一個床位;他竟打破了自己不在青樓裡過夜的原則,雖然枕畔無姑娘陪寢,但也夠他彆扭的了。
想著想著,荊御弦又斜睨了杜銀箏一眼。要不是為了她,他也用不著受這種窩氣。
「是我們拖累了爺和小姐。」王老頭誠惶誠恐的向荊御弦賠罪,心裡還是為他駭人的冷硬神情而感到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