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林公子則是滿臉的不耐,「別求啦,才那麼點兒銀子,怎麼可能拿不出來?況且去年收成不是不錯嗎?你們也該積了點錢吧,還不快交出來!」
這時那位姑娘突然冷冰冰地開口:「既然只有那麼一點銀子,你又何必這般死催活討?而且去年的收成也都繳了稅,我們過活兒都成問題了,哪還有錢還你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躲在樹後的慕容凌不禁暗暗喝彩,但林公子的臉色可不甚美觀了,「你……我可是債主,催債是天經地義的,你一個女孩子家又吵個什麼勁?」一瞬間,他的表情轉為邪惡,「這樣好了,柳大娘,你家姑娘到我家來幫傭,一年算十兩銀子,等到還清就放她回家,如何?」
根本沒有回家的可能啊,慕容凌太瞭解這些有錢人壓搾百姓的伎倆了。
果不其然,那位姑娘又開了口:「別說鬼話了!十兩還不夠還一年的利息呢,況且誰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說不定還讓你騙進妓院裡賣笑賣身。」
顯然是惱羞成怒,一個巴掌落在她臉頰上,「臭女人!不想去就還錢啊!咋咋呼呼一大堆,找死啊你!」
「她們欠你多少錢?」
爭執中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往旁邊看去,一位表情冷峻的男子立在一匹黑馬旁,顯得貴氣十足,但更懾人的,是他散發出的那股肅殺之意。
「說啊,啞了嗎?」
林公子這才斂住發慌的心神,趕緊用他仍微顫的聲音答道:「欠……欠了五十兩,本金十兩,四十兩是利息。」
好「一點」啊,慕容凌冷哼了聲,放高利貸的人就像好幾天沒吃東西的禿鷹,一旦找到食物,吃得既乾淨又迅速,非得把獵物剝得清潔溜溜不可。
他掏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還了。」說完便欲往林公子擲去。
「等會!」林公子忙叫道,顯然還在衡量取捨銀子和姑娘。
「等會——」慕容凌冷笑著,手則一上一下地拋著銀錠,「我可沒那個耐心,既然我已經把銀子拿在手上,就表示你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勸你還是乖乖地收下,不然到時候人財兩失,損失可大了。」
「你……」林公子臉色大變,「你是誰?憑什麼這樣干涉我的事?」
慕容凌不認為自己有回答他的必要,便將銀兩往他扔去,「接著吧!」結果他的手勁稍稍大了些,銀子不小心撞斷了他的門牙。
「被銀子打傷的滋味不錯吧!把借條留下來,你可以走了。」
得到這種下場,任誰也不敢久留。於是林公子只好扔下借條,捧著門牙匆匆逃走。
慕容凌撿起借據,遞給柳大娘,仍是一副冰冷貌,「拿去吧!」
「我……這位大爺……」
「娘,你先進去休息,我來和他談。」看著母親走進屋子,那位姑娘才轉過身,迎視慕容凌的目光,「我們沒有理由接受你的施捨,這筆錢我們會想辦法還你的。」
「怎麼還?」
「女人能做什麼工作,我就做什麼。當然,不包括妓女。」
慕容凌靜靜地凝望著這名與眾不同的姑娘。她長得並不特別標緻,但還算稱得上清秀,尤其是那雙眼,蘊含了倔強、決心和勇氣,呈現在她秀氣而略帶嬌怯的臉蛋上,卻絲毫沒有突兀的感覺,令他忍不住在心底稱許。
「其實剛才我並不打算幫的,不過既然幫了也就算了,當做沒這回事,忘了它吧!」這可是實話,今天他實在失常得太離譜了!
不料那位姑娘卻挑起了眉毛,「你敢忘?我說會還就是會還,不用你這樣可憐我們,更不必擔心還你的銀子是怎麼賺來的!」
慕容凌突然覺得很好玩,從來沒有人對他如此的惡聲惡氣,更別說像她這樣威脅他。他的腦袋在他現在還不甚清醒時,居然冒出一個足令他發瘋的念頭,「不如你到我家來工作。」這聽起來不像詢問反倒是決定。
「你以為我會在爬出狼爪下再鑽到另一隻狼的腳下嗎?不管你的動機為何,還是謝謝你,心領了。」她抿起唇,用警戒的眼神瞪著他。
「你聽說過慕容府的僕人有被虐待過的嗎?」慕容凌不悅地皺眉。他一定是病了!居然站在這裡任由這個不識好歹的姑娘,踐踏他三十年來第一次對外人表現的善心。
「啊?你是慕容家的?」她驚訝地瞪著慕容凌,「聽說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凌凶巴巴的,從不給人好臉色看,是真的嗎?」
慕容凌真搞不清楚自己的耐心何時如此暴增,居然能若無其事地讓她羞辱他,「我就是那個該死的慕容凌。你還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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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淵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哥和他身後的女孩,並扯了扯身旁的二哥,「瞧,真給你說中了!想不到你的占卜也有准的一次。」
慕容風敲了下弟弟的後腦勺,「說什麼鬼話!一向都很準,只不過容易失常就是了。」
不過很反常,他們的凌大哥並沒有回凌雲軒,也沒有進大廳向弟弟們解釋這個情形;反正他是老大,說不說隨他高興。
慕容凌帶著那位姑娘走向了廚房,一個慕容大少爺從未踏進的地方。
「你說我們要不要跟去?」慕容風悄悄地問。
慕容淵則是一臉凝重,「不,最好不要。」
「那好。淵,沒事陪我去看看店子吧,免得待會惹人嫌。」慕容風站起身,優雅地拍去因蹲在桌下偷窺而沾上的灰塵。
兩兄弟靜靜地溜出了家門。
「我帶你去找周總管,他會幫你找一個適合你的工作,至於薪俸問題,基本上是一年十五兩,供吃供住;如果工作表現良好,可以多領一點,所以你想早點還清或是拖拖拉拉地還,全都在你自己。」慕容凌把原本應該是周總管的台詞全講光了,他納悶著為什麼沒有聽見她的答話聲,轉頭往她一看,她的臉卻像有如幹掉的橘子皮般皺成一團。「你怎麼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