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納日允蒼卻聽出她語中帶刺。"你不高興?"
"皇上何出此言?"黎初心淡道。
"怎麼了,朕待你不好了?"
"皇上對待初心夠好了。"吃的穿的都已超過一個下人該得到的本分,如果真要用言語形容,恐怕也只有受寵若驚四個字。
納日允蒼皺起眉頭。"這個月以來,你始終不苟言笑,朕都忍了,怎麼,莫非還在生氣?"他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然面黎初心似是已被恫嚇麻痺似的,答話依舊不痛不癢。"皇上毋須在意下人們的想法,您高興就成了。"
一股無名火漸起,納日允蒼丟了帕子,將黎初心一把抓過!"你今天是怎麼搞的?非得把朕惹火,你才快活?"
"奴婢不敢。"
"你!"納日允蒼氣結地看著她。
兩人僵持甚久,半晌,初心才歎了一口氣,道:"皇上要打要罰,我都沒有怨言,只求皇上……只求皇上讓我擁有屬於自己的一點尊嚴……"
"尊嚴?朕對你還不夠禮遇!朕要封你為妃,是你嚴辭堅拒!"
"那麼皇上愛我嗎?"
"什麼?"納日允蒼一愣。
黎初心忽然主動將自個兒的雙眼對上他的,像是豁出去般,一字一句地問道:"這一個月以來,初心心裡頭一直有個疑問,那就是,皇上愛我嗎?"
納日允蒼回過神來,直覺地嗤之以鼻。"從來沒有人問過朕這種問題。"
黎初心一笑。"皇上覺得這個問題可笑嗎?"
"你這什麼意思?"
"沒別的意思。"黎初心搖搖頭,道:"皇上如果覺得可笑,不用回答也沒關係的。"多麼傻啊,她竟妄想與他交心,開誠佈公的談,她忽略了自己根本一輩子也無法與他平等相對。
想要掙開他,然納日允蒼卻不放手。
"等等。"他攔住黎初心。"你不會有朕留住你,就必須要愛你的那種奇怪認知吧?"
黎初心默然。
"說話。"納日允蒼嚴肅地說。
半晌,她搖頭。"我不會,再說,我什麼都不是。"
"那很好。"納日允蒼點點頭。"你要知道,皇上富有天下,萬物與子民均為其所有,連你,也不例外,希望你只是難纏,不是愚癡。"
"是,我明白,皇上該更衣早朝了。"
"嗯。"納日允蒼簡短地答了一句,不知怎地,面對黎初心的恭順,他心中卻無絲毫佔據上風的感覺。或許人就這麼容易不滿足,他倒寧願黎初心回嘴,這才有趣,如果黎初心老是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他心頭就宛如什麼梗住似地不舒服。
眼看早朝時刻馬上就要到來,納日允蒼的心思逐漸轉至政事,他明白這不是跟黎初心耗下去的好時機,至少,以後有的是機會。
"朕從沒問過你,朕去上朝之時,你如何打發時間?"離去前,他又問了一句。
"御花園中有花有草,初心一向自得。"
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納日允蒼挑起俊眉,卻沒有再說什麼,只見他轉身出外。
"擺駕上朝!"
一群太監隨著他的命令,一聲疊過一聲,高昂而氣勢十足的大喊:"上--朝!"那聲音,響徹了整個宮殿、整個雲霄……
目送著她的王穿著齊整、威風凜凜地自龍泉殿離去,初心將手覆上自個兒胸前,摸出了那塊琥珀。
"你是如此高高在上啊,皇上……"黎初心痛楚地凝視著那自晨光中消失的背影,不自覺地低語。
因為是皇上,所以無法固守一顆真心,她不該、也不能去要求的……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早朝。
眾位大臣班列於兩側,高踞於皇座的納日允蒼則冷眼看著,一轉瞬便瞥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聽說英親王已經前來上朝了?"
語音方落,隨即一個男子從人群之中緩緩地走出,只見他雖屆花甲之年,頭上卻不見一絲白髮,精壯的體魄顯見習於軍戎生涯,銳利的眼光恍如能直視人心,哪來一點病容?正是英親王是也。
"老臣參見皇上。"
納日允蒼微微傾身,瞪著他的頂子瞧。"英親王,你的病可好些了?"
英親王抬起頭,老成持重的面容一點也不畏懼天子犀利的視線。"托皇上鴻福,親遣太醫,又賜以良藥,老臣的病已經好了大半。"
"喔。"納日允蒼點點頭,站起身子,雙手交握,步下台階。
"那好,咱們君臣談談正事吧,邊境有盜匪滋事的奏摺,你知道消息了?"
只見英親王垂首躬身。"老臣近日均在家中歇息養身,對外之事,一概不曾知曉。"
好你個老狐狸。
納日允蒼心中暗暗冷嗤了一聲,表面上依t日是不動聲色。"現下你知道了,可有什麼良方?"
"臣以為應速速派兵剿賊。"
"說的倒輕鬆,派誰去?"這回納日允蒼不待他回答,馬上道:"朕聽說梁起壯擁兵自重,叫不太動啊!"
如果連身為皇上的他都叫不動了,得英親王出面才賣人情的話,那麼納日允蒼絕對會把這筆帳記到英親王身上。英親王不是盞省油燈,這個中道理他自然理解。
"稟皇上,梁起壯將軍雖是老臣舊部,然而也已多年未有聯繫了。"
"噢!這梁起壯不看朕的面子,難道連你這老長官的情面也不給嗎?"
"老臣只怕物是人非了。"英親王道。"雖然老臣待人一向推心置腹,然而,仍是有人會疑心老臣一片真心啊……"
"英親王是在說誰?"納日允蒼聽得好生刺耳。
"老臣指的是梁將軍。"英親王道。
納日允蒼聞言,俊美的臉龐不由得閃過一絲緊繃。老狐狸一句話就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他簡直是怒極反笑了。
"很好、很好。"在喉頭滾動的混濁笑意令在場所有大臣均暗暗吞口水,又驚又怕,然而從頭到尾,只有英親王仍不動如山的挺立原地,彷彿一切都威脅不了他也震撼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