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妃一身盛裝端坐其中。當黎初心來到時,她動也不動,冷眼睥睨著眼前女子,只覺自己全身上下沒一個地方比不上她。
"給蘭妃娘娘請安。"黎初心盈盈拜倒。
"嗯。"蘭妃簡短應了一聲,對身邊的侍女吩咐道:"你們統統下去吧,別在這裡。"待得摒退左右之後,她才再度開口。"你毋須那麼多禮,你我都是侍奉皇上的人,理當姊妹相稱。"蘭妃雖如此說,艷麗的面容卻看不出絲毫熱情。
黎初心沒有答話,只是一逕跪在地上,
"你在皇上身邊有多久了?"蘭妃忽問。
"一段日子了。"她含糊地回應。
"原來如此。"蘭妃點點頭。"看來你很有一套啊,才不消些時候,皇上已被你迷得七葷八素,連我那兒都少去了。"
聽出她話中的醋意,黎初心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
如果她成了后妃,當真得天天攪在這種無謂的爭風吃醋裡頭嗎?明槍暗箭的你來我往,日子怎會過得開心?
蘭妃見黎初心始終不答話,以為她是心中懼怕,便道:"你起身,我有話想問你。"
黎初心依言而行,站起身子,只見蘭妃端起了茶碗,掀開蓋子輕啜了兩口茶,潤了潤喉之後,細聲細氣地說道:"老實說,我覺得你,很可惡。"
"呃?"
不管她的錯愕,蘭妃撫著茶碗續道:"沒有你之前,皇上對我一直恩寵有加,只要再懷個龍子,中宮之位非我莫屬,然而,中途卻殺出了程咬金……"說到這裡,蘭妃抬起頭,沒有表情地看了黎初心一眼。"什訴我,你是用什麼手段、什麼方法蠱惑皇上的?"
面對她直截了當的詢問,黎初心清雅的面容也不禁輕凝。"奴婢沒有……"
"沒有?"蘭妃的聲音不自覺提高八度,描繪精細的五官已顯得微微扭曲。"沒有,皇上會天天去你那兒?沒有,皇上會為了不過受了點小風寒的你動用全皇宮內廷最有威望的御醫?沒有,你甚至能坐上皇后的位置享有一國之母的殊榮?!"
"蘭妃娘娘怎麼知道……"她怎麼曉得冊封之事?!
蘭妃冷笑。"妹妹,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要在你身邊安幾個眼線,根本不是太困難的事兒,只要稍加留心,沒什麼我不能知道的。"
"原來如此。"黎初心恢復了平靜,深吸一口氣。"但這並不是奴婢要的。"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呢?"蘭妃直覺反問,黎初心一時卻啞口無言。
"娘娘……問倒奴婢了……"黎初心苦笑。
她要的是什麼呢?其內心深處,最終仍是明白的,只是她不能說而已……
男人與女人,一對一的平衡,絕對的只相屬於彼此,她明白清楚自己心中所想,然而這在皇室之家卻又是多麼困難且不應該的強求……
她說不出口。
"我非常討厭你。"蘭妃忽道。黎初心直覺抬首,望進那雙艷麗卻怨毒的眸子裡。
"你明明搶走了皇上,還一副什麼都沒做的無辜表情,這日日夜夜,我輾轉反側,夜不成眠,就是無法理解,我到底是哪一點比不上你?!"蘭妃聲聲指控著。
黎初心咬著下唇,正欲回答,然而抬起頭時,卻看見蘭妃的背後有一道人影佇立著。
"別說了……"她喃喃。
"什麼?!"蘭妃愣了一下,怒氣陡升。"你敢叫我住口?!"
"蘭妃娘娘。求您別說了……"黎初心低聲懇求。
別說、別說了!她無意傷害任何人,蘭妃的心情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更不應該在那個人面前!
然而蘭妃忍耐許久的怨懟與不滿卻像在此刻突然潰堤難擋了,她霍地起身,竄到黎初心面前,揚手就揮了黎初心一個巴掌!
"啪"地一聲清脆可聞,白皙的面頰立即浮出顯著的五指印痕,黎初心完全愣住了,不能言語。
而妃銀牙緊咬。"我恨你……恨你……"
"蘭妃娘娘……"黎初心含淚搖首。
"你哭什麼?想哭的人應該是我!"蘭妃杏眼圓瞪,"你怎會瞭解我的苦痛?只要裝可憐就可以博得皇上寵愛的你,怎會瞭解我的感受?!"
"夠了!"一道威嚴的男聲忽白蘭妃身後傳出,蘭妃聞聲,身子赫然劇烈顫抖。
納日允蒼肅穆地走上前,插進蘭妃與黎初心兩人之間。
他氣炸了!
"皇上……請聽臣妾解釋……"
納日允蒼卻皺了皺眉頭,蘭妃不解何意,正欲再開口,納日允蒼打斷了她。
"破壞冷泉院苗圃的人,是你吧。"
黎初心一愣。
蘭妃淒然地看著納日允蒼。"臣妾……"
"李果兒已將一切都告訴朕了……"納日允蒼一邊說,一邊有了動作,他回身攙起黎初心,將她抱在自己懷裡,坐上石椅,細細瞧著她腫脹的臉,越是瞧,他的眉心就蹙得越緊,顯然極力壓制著那份天子之怒。"朕是念著與你的情分,不忍加罪,孰料你非但不思改過,反倒變本加厲了起來……"
聽著那冷酷決絕的一字一句,蘭妃只覺渾身發涼……
"聽旨。"納日允蒼忽道。
"是。"蘭妃顫巍巍地跪下,整顆心撲通撲通地快從喉口跳了出來。
"著今日起,蘭貴妃降為蘭嬪,遷居道安樓修心。"
"道、道安樓……"那是在宮內修道之人的居所啊,叫她遷居到那裡,豈不等於斷了她後半輩子?
"皇、皇上……不公……不公平……"
"你犯錯在先,還敢講什麼公平?"納日允蒼冷冷地道。"對你,朕已無話可說,下去吧!"
盯視著他那找不到一絲一毫柔情的臉龐,蘭妃的心不由得沉到了冰冷酷絕的深淵,再看了一眼被他抱在中的黎初心,更是百般滋味雜陳……
曾經……曾經那份寵愛是她的,那個位置也是她的啊!
心死了、言盡了、淚乾了……
蘭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為了保住最後的尊嚴,她挺直胸膛,轉身邁著一如來時那樣高傲的步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