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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威祥看他那麼凝肅認真的表情,實在忍不住想笑,克制了好半天,他才壓抑住泉湧的笑意,點點頭,淡淡地打趣道。

  「好吧,誰教你是我們寰宇最有才華的記者,為了留住你,我只好委屈一點接受你的「威脅」,不再派這種有顏色的任務給你,以後只教你跑宗教啦!藝術啦,寫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文章啦!喔!抱歉,在藝術和色情之間的分野還役有理清之前,我看,你暫時還是不要跑藝術新聞,省得又傷了你那顆純情的男性自尊。」

  這番話直糗得季剛臉孔發熱,又好氣又有份無奈。「我能說什麼呢?什麼好話、壞話全給你說光了。」他搖搖頭,以一種又佩服又帶點譏刺的口吻說:

  「薑還是老的辣,老總,你真不愧是咱們雜誌社的老芋頭。」

  「老芋頭」是公司同仁給祝威祥取的外號。意思是形容祝威祥頗具老芋頭「外俗內滑」的特色。

  祝威祥瞪著他好半天,然後才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他:

  「請留點分寸,不要以為你是我的愛將,就可以肆無忌憚,拿我最忌諱的痛處來攻擊我。」他沒好氣地冷哼著:「老芋頭?不如叫做蕃薯更好!」

  「蕃薯不好,吃多了可會——」季剛很識相地在祝威祥翻臉之前溜出了辦公室。

  這段插曲一直成為他們二人之間拿來互相消遣、調侃的話題。

  這會兒季剛聽他又搬出舊故事來挖苦他,不禁冒火地咬牙道:

  「這麼說來,這是我的錯羅?誰教我放著免費的野食不吃?只是我不曉得您祝老先生年紀一大把了,還有閒情逸致扮演拉皮條的角色?」

  此話一出,祝威祥的口氣果然變了,只聽他生硬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小季,你是放假放昏了頭吧!」

  季剛也覺識到自己的出言無狀,於是,他低聲向祝威祥道歉,並乖乖地來到他的辦公室聽候差遣。

  祝威祥抽著煙,隨意地掃量了他那面無表情的臉龐一眼,眼睛閃過一絲詭譎的光芒。「別這樣,我又不是逼你去跳河,你幹嘛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

  季剛撇撇唇,皮笑肉不笑地說:

  「少來了,老總,我對你還不瞭解嗎?你最喜歡玩先禮後兵的懷柔政策,先放我一星期的假,接著就準備丟一個燙手山芋給我接,你這套把戲我早就可以倒背如流了,你還是省省口水,直接引入正題吧!」

  祝威祥笑了。「好吧!既然你這麼瞭解我,我若再廢話連篇豈不顯得虛偽?」他遞給他一份剪報。「你先看看這份剪報,然後我再告訴你我找你的目的。」

  季剛快速看了一遍,詫異地發現這竟是一篇桃色新聞的剪報。「這是楚石和冷晏妮的花邊新聞嘛!你要我看這個幹嘛!」

  「你想呢?」祝威祥好整以暇地瞅著他。

  「該不會要求我去採訪他們兩個人,單刀直人地問他們到底有沒有曖昧不明的關係吧?」

  「你想我會要你去做這種只有白癡才想得出來的蠢事嗎?」

  季剛抿抿嘴。「謝謝你喔!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會那麼看重我,原因就在於我的愚昧無知。」

  「不錯,你再繼續裝蒜好了,反正,我有的是時間跟你抬槓。」

  季剛的濃眉蹙緊了。「我不懂,你怎會對這則桃色新聞感興趣?除了男女主角的名氣之外,我不覺得這種挖人隱私,男歡女愛的事有什麼好報導的?」

  「是嗎?也許,這就是我為什麼能做總編輯,而你只能做我的部下,讓我頤指氣使的原因,如果你的認知能力和敏感度只有這一些的話?」

  季剛沉著臉不予置評。他有個感覺,這絕不會是一項他喜歡接受的任務。

  「不說話並不表示你可以逃避這個好差事。」

  「什麼好差事,莫非,你要我充當私家偵探,或者像某些不入流的徵信社一樣偷拍他們幽會、親熱的照片和證據?」

  祝威祥有趣地揚起了眉毛。「如果你有這種好本領,我倒也不反對你用這種非常的手段。只可惜——我要你做比這個有趣多了。」

  「譬如——教我到冷晏妮的酒吧臥底,充當吧檯酒保?」季剛諷刺的說。

  「憑你的姿色去做酒保豈不是暴殄天物?不,我要你去接近楚石的獨生女楚夢安。」

  「目的何在?從她女兒口上挖掘他老爸的風流情史嗎?」季剛不以為然地冷哼道。

  「你不覺得這項緋聞頗具深入探討的價值嗎?第一、楚石是目前台灣文壇上炙手可熱的才子型作家,他的文學造詣,他的溫文儒雅,出口成章都讓他充滿了一股迷人的中年男性的魅力,女性讀者崇拜他,男性讀者也肯定他的才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也是你最欣賞的作家之一,而且,你曾經選修過他的中國文學史。」

  「對,我個人是很佩服他,包括他玉樹臨風的氣質,瀟灑奔逸,行雲流水的才情以及他那份能言善道,不慍不火的書生本色,但,這並不表示我會願意接下這份工作,利用他的女兒去挖掘他的感情世界,我覺得這麼做有欠光明磊落。」季剛不能自主地激動起來,愈發抗拒這份他不認為具備新聞價值的採訪任務。

  「你的措詞太嚴重了吧?!瞭解事件背後的真象是新聞從業人員的使命,任何可以借助的人事物我們都應該充分把握,這是權變,不是耍詐!」

  「你說得是很好聽,但去執行的人是我,我的道德良知都不允許我去運用這種有失厚道的伎倆。」

  「聽起來你好像非常具有道德勇氣,而我,卻變成無所不用其極的卑劣小人。小季,你捫心自問吧,當你進入大陸採訪天安門事件落幕之後的影響,你又何嘗不曾用過職業上的技巧,你能對他們的公安人員說你寫這篇文章背後的用意嗎?你去報導牛肉場的黑暗面,又何曾開章明義,沒耍一點花樣和權變的法則呢?」祝威祥語音咄咄的反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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