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柯老三的腿當然就又軟了下來,全身乏力,就這麼掛在祝則堯的手掌上。若一路掛成了風乾人肉,想來也不是太稀奇的事。
「還不說!」祝則堯怒喝。
「我我我……什麼都來不及做!就、就見到鬼了!這裡真的有鬼!一個白衣女鬼!我是從你們沒關好的偏門進來的……要,要不是你們沒有把門關好,我也不會進來……天啊!天啊!我見鬼了……」抖個不停的手指亂揮著相思樹的方向,「就在那一邊,鬼火……白衣……飄來飄去的鬼……就在那邊!」
有鬼?今天?不,不可能!今天不可能有鬼!
祝則堯一把丟開柯老三,單手往欄杆上一撐,俐落越到庭院裡。黑暗阻隔下了他搜尋的眼光,他邊定邊看,無一遺漏。突然——
他目光倏地一頓,定在相思樹的一處——一縷白紗,掛在枝啞上,被夜風吹得直顫動……
一片根本不該存在的白紗!
他縱身一躍,抓了下來,還沒仔細端詳,就被那微渺而熟悉的香味轟得動彈不得!
這個味道……這個味道……
迴廊那邊,柯老三正欲偷偷跑走。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已經倒霉的見鬼了,若還被揍一頓又扭送宮府,那不是太悲慘了嗎?快溜……
「咿——」後衣領一緊,他整個人頓時又以未來風乾人肉姿態掛在某人的手臂上隨風晃蕩。
「你說你是從偏門進來的?」祝則堯將他轉過來問。
柯老三一張苦瓜臉,乖乖應著:
「是呀,祝少爺。不然這麼高的牆,誰爬得進來呀?何況大爺你也是知道的,圍牆上還鑲著鐵勾,一搭上手就要廢了啊,祝少爺。」要平日,這人人瞧不起的雜種哪擔得起他這麼尊稱?可現不,這個原本看起來風吹就會跑的祝則堯,竟然力大如牛到拎著他像拎著一片紙般的輕易,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柯老三還是罩子放亮些的好。
「走。」祝則堯拎著他往偏門的方向走去。
難道是阿丁門沒鎖好,才教人任意進來?如果柯老三能進來,那麼其它人自然也可以進來……其它人就是——這片白紗的主人!
是這樣嗎?
很快到了偏門——
「啊!怎麼會這樣?!」柯老三驀地尖聲厲嚎,因為……
三扇門,都是從外頭鎖住的,並沒有一扇是開的!
祝則堯還去試了試,確定每一扇門都是鎖牢著的。那,就是柯老三說謊了?
「柯老——」他的質問沒有說完。
「不該是這樣的!怎麼是鎖著的?明明是開的呀!」柯老三全身抖得不像樣,聲音既沙啞又拔尖,整個人瘋狂地拍打著那扇原本應該是敞開的偏門。
「柯老三!」他這種瘋狂行為,不像是裝出來的,祝則堯的憤怒很快轉為嚴肅。首要就是教他回神,「你冷靜一點!」
「啊!啊!鬼打牆,這一定是鬼打牆!門沒有鎖!對不對?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呀呀呀……」柯老三已經神智不清了。
祝則堯不得不點住他睡穴,讓柯老三好好睡上一覺,也把寧靜還給夜晚。
只是……這一切,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望著手上的白紗,再看看緊閉的門,不知道該怎麼為這一切做出合理的解釋。
真的,有鬼嗎?
為什麼他卻從來遇不到?
第七章
恬靜居又鬧鬼了!
這次見鬼的苦主不再是歷任的恬靜居准買主,也不再只是閣樓上似有若無的白影一晃而過的那種,而是真正的、清晰的、還有鬼火助陣的白色鬼影!
那白影就飄在相思樹的附近、傳說中田家小姐含恨自縊的地方。那女鬼將企圖潛進去偷竊財物的柯老三嚇得差點沒瘋掉,待幾天後終於下得了榻時,馬上拖著半條老命去茶樓當說書的散佈這個天大的消息;當然也不免對自己「大戰厲鬼全身而退」的事跡猛加油添醋,將永昌城的鬼宅又添上一筆可怕記錄。
一下子,永昌城便傳透透了,連縣太爺都有所耳聞,並加以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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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非到日落不會進家門的祝老爺,今日破天荒地在中午過後就回家了,臉色沉怒的他一進門就對總管叫著:
「去把堯少爺給我叫回來!叫他即刻回來!」最後幾乎可以說是在吼叫了。
總管心驚膽顫,連忙應了聲是,很快地退出去了,領了幾個人出去;若在商號見不著堯少,也好多些人分頭去找。務必在最快的時間裡找回堯少!
祝夫人從側門跨進廳裡來,揚聲問著:
「我的老爺子,你這是怎麼了呀?一進門就大聲嚷得像打雷,是嫌太久沒下雨了是吧?那要不要妾身我回頭去房裡拿兩面鏡子出來陪著照呀?I
「什麼鏡子!你在胡說些什麼?」祝老爺不耐地問,不瞭解在他這麼生氣的時刻,妻子居然還想拿鏡子出來玩,是什麼意思!?
「就雷公電母,夫唱婦隨嘛!你是雷公,我就勉強扮一下電母嘍。」
祝老爺瞠目結舌地瞪著妻子,一時給她弄得啞口了,差點忘了正在生氣。
「你你你……」
「你不反對是吧?那——」祝夫人做作地轉身呼喊道:「那個誰,阿鳳、翠元,快來人幫我把鏡子拿出來,哦不,或許我該讓人把梳妝台抬出來才是,那比較夠力,來人啊——」
「夫人,你……你夠了!」祝老爺顧不得維持建立多年的威嚴形象,趕忙一把拉住老婆,一手還要罩住她的嘴。「你還真的要人拿鏡子出來鬧笑話不成?給我留點面子,這樣嚷嚷像話嗎?!」
他懷疑很久了,為什麼這麼正經嚴肅的他,會娶到一個頑心特重、老讓他哭笑不得的妻子!而他居然還能好好地活到現在,沒因為吐血太多次而提早去見閻王。真是百思不解的困惑呀!
沒再大嚷,祝夫人靠在夫婿懷中,戲謔地望著他。
「不打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