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雖然是這麼說、這麼想,但他心裡卻也在詫異自己為何要替雲十七取這樣的名字。珍寶兒?雲十七是珍寶兒嗎?
就好像看透他心思似的,王妃劈頭直問:「塵兒,你老實說,琛兒姑娘可是你中意的媳婦兒?」
「娘,你胡說什麼?」濯絕塵傻眼了。「只是仗義相助罷了,什麼媳婦不媳婦的!」他還想多過幾年的清靜日子呢。「誰胡說了?王爺,我明明就瞧見他對琛兒的樣子。」趙采寧急急地對著丈夫道,深怕他不信自己似的。「我說的是真的,我從沒見過他對誰那樣好過,你可知道塵兒看她都看得癡了,竟然連我進屋了都沒發現,還對著琛兒姑娘自言自語的……如果要說我看走了眼,我是絕不心服的。」
「好了,王妃,你就別多事了,塵兒都已經說過沒這事了,你就算了吧。」濯志威對妻子使使眼神。「咱們走吧。」
雖然不明白丈夫打什麼算盤,可二十多年的夫妻豈是當假的?當下,兩人便相偕走了出去。
「怎麼回事?」直到遠離了迎風館,趙采寧才開口問。
「你沒瞧見塵兒的神色有異嗎?我想那孩子恐怕是當局者迷哩!」濯志威搖頭。
「是嗎?」趙采寧不能相信。「我以為他不太笨的。」不過現在想想,又覺得好像是真的。難不成她真的生了一個笨兒子嗎?
「本來就沒你聰明啊!」濯王爺拉起了王妃的手。那細細的手腕,無論經過多少年,都會是他的最愛與最寵。
聞言,趙采寧甜甜地笑了出來。「真的?我真的聰明嗎?」
「當然。」濯志威拍了下妻子的手背。
「好高興哦!」趙采寧高興地大叫,滿園子裡就聽見她和王爺的笑聲。就像是才新婚似的,幸福總是圍繞在一直珍惜的人身旁。
不知道過了多久,呆立的濯絕塵才從錯愕中回過神來。
母親的話猶言在耳,讓他的心始終不能平靜。
事實上,打從他從羽仙樓把雲十七搶回來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問自己為什麼?但是他總是沒有答案。
為什麼他要救雲十七?為什麼他不讓雲十七死?為什麼他為了雲十七發脾氣,甚至失控殺人?更別說帶她回濯王府、為她說謊、編織假身份了……然而,不想不猜不理解,他的迷惘反而愈來愈深。
他向來不是很以自己的理智為傲的嗎?他不是以自己的脾氣為豪的嗎?可,在遇見了雲十七之後,那些東西都不存在了……
瀟灑、張狂、率性、自由完全不見了,那個遊戲人間的濯絕塵呢?那個不被任何事物牽掛的小王爺到哪裡去了?
不……他絕不是這樣的吧,怎麼可能?他絕不是娘親講的那樣……絕對不是。想著,濯絕塵衝出府去,來到了他最愛的紅粉之地「錦衣樓」。
錦衣樓的李嬤嬤一見濯絕塵,便笑開了口。在這杭州城裡,誰人不知這濯小王爺是個豪客?既大方、個性又好,哪個姑娘不愛他?因此濯絕塵還沒開口,李嬤嬤便自動地黏了上來。
「喲!我道是誰讓咱們樓裡都亮了起來呢,原來是舉世無雙、萬人不敵的濯小王爺啊!怎麼?好久都不來咱們錦衣樓,小王爺啊!您可知道樓裡的姑娘有多想您啊!這是日日思、夜夜念的,深怕您忘了有咱在癡癡候著呢。」
濯絕塵笑道:「怎麼會忘呢?錦衣樓的姐姐妹妹個個貌美如花,就算小王要忘也很難啊!」
「哎喲,小王爺,您的愛護可是咱錦衣樓最大的光彩。」李嬤嬤唱道:「艷楓、吟柳,快點過來,小王爺來了。」喊來了錦衣樓兩大名妓,李嬤嬤忙著招呼濯絕塵入座。「小王爺,就原來那張桌子如何?娘嬤知道小王爺最是念舊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濯絕塵的位置可是整個錦衣樓的上上席,這跟金銀是有莫大的關聯,但跟念不念舊哪有什麼關係來著?
濯絕塵也沒把話說滿,他只是頷笑道:「就依嬤嬤的意吧!」
入了座,濯絕塵自顧自地看著窗外,那漸黑的街景有點迷濛。
瞧,說什麼他對雲十七有意,此刻,他還不是能夠快活地在此逍遙?但才這麼想,濯絕塵的臉色就變了——
如果他真能把雲十七拋到腦後去,為什麼現下又想起她來?不,絕對不是這樣的……他搖頭,想揮去雲十七那張白淨的病容,此時,兩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已經到來。
只見較為年長且豐滿的艷楓才進門就道:
「小王爺,別來無恙啊!」她與濯絕塵相交數年,雖然與濯絕塵同年,但那成熟的風韻、卓越出群的才華,卻是別的姐兒比不上的。也因此,她才能年年獨霸錦衣樓。
濯絕塵笑道:「楓姐姐好嗎?」
百子不就這麼過嗎?」艷楓笑盈盈地道。「對了,這是新來的妹子,叫吟柳。咱們吟柳可是賣笑不賣身,小王爺要多關照了。」
吟柳年紀尚輕,沒有見過世面,頭一次見到像濯絕塵這般俊俏的美男子,她的臉立即羞紅了。「小王爺好。」
賣笑不賣身嗎?濯絕塵看了吟柳一眼,她小小的身子、瓜子臉蛋,長得秀氣的五官十分討喜。「柳妹妹擅長什麼?」在這錦衣樓裡,要想賣笑不賣身除非有好本領,不過,就算能堅持得了一陣,耳濡目染之下,久了大部分人還不是難以守全?
吟柳怯笑道:「吟柳會彈琴。」
「是嗎?」彈琴嗎?雲十七也會彈琴,而且是天下一絕。但這樣想的濯絕塵馬上又告訴自己,不准再想下去。雲十七,不管先前他和她有何交集,現在她絕不許再出現在他腦海裡。
「吟柳妹妹,你就為小王爺彈一曲吧!」艷楓打斷了他的思緒。
吟柳笑著點頭,馬上讓人備了琴。這錦衣樓非一般的酒樓飯館,吟柳的琴藝自當不是爾爾,可無論她再怎麼上乘,誰又能比得過天下無雙的雲十七?當她彈琴的片刻,濯絕塵的耳裡彷彿又出現了當日雲十七所奏的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