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麼瞭解他呀!方暢心裡想著。頓了一會才坦言道:
「恩情吧。我想是恩情。」
她心一震!恩情?嗯,又是恩!
「你的每個朋友都對你有恩?」
「不,應該說因為有恩,所以他們才會成為我的好朋友。」
「呀……」她叫了聲,腦中也飛快轉著,馬上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那是說,你原本是不打算有朋友的?」
他想了下,點頭。
「應該說我從來不想與人有這樣深刻的交情。可是人生在世,總不能盡如己意吧!若沒有這些恩情牽扯,我想我會一路孤僻到老,不會有知交。所以想一想,有一些恩情糾絆也是好的。」說著,笑了,「幸好這樣的朋友不多,不然我搞不好得有三頭六臂才成。」
她想到了自己先前一直在疑惑的,問道:
「為什麼你對商業上的事這麼熟稔呢?上星期你幫過周劭,而現在來台中,你提了一下,好像是來幫朋友的連鎖超市做改造整頓計畫的是吧?你怎麼會呢?這可是要學有專精以及一定的經驗才行的呀。」
「我大學讀的是商學系夜間部,白天就在這個朋友的公司打工,也做了五、六年,所以這方面的學經歷都不缺。而所謂的幫忙,也不是說光靠我一個人就能成事,我們也請了不少專業人士來一同做評估,我只是做最後的歸納統合工作而已。」
「所以你大學是在台中念的?」
「嗯。」
「這樣半工半讀的,很辛苦吧?」她感到心疼,「為什麼你會這麼辛苦呢?」難道方爸、方媽在他很年幼時就出了什麼意外嗎?這就是他們的自助餐店收起來下做的原因嗎?
「不算辛苦。反正這種生活體驗也是難得。而且我遇到的都是好人,人生也算是幸運了。」
「所以只要你台中的這個朋友有事找你,你就會義不容辭的過來?因為這是你當初打工的地方?」這算是恩情嗎?
「當然不只是這樣。再加上我這個朋友年紀還太小,許多事總要找我商量才安心;他很有能力的,可是這麼早就承擔起一間大公司的興衰,對他來說是太勉強了些。」
「年紀小?多小?」她腦中搜尋著台中企業界名人的姓名與年紀。她記得是有幾個很年輕的老闆沒錯……
「他才二十四歲,還在讀研究所呢。」
二十四?她脫口而出——
「那不是跟你差不多年紀?」
方暢一楞,直直看著她,這女人……一直以為他才二十四嗎?他是看起來比別人年輕了一點沒錯,但是他的言行舉止種種表現,在她眼中看來也是相同於二十四歲毛小子的「青春洋溢」嗎?會嗎?是嗎?
他有拉著她揮灑青春的汗水、淚水一同往太陽的方向奔去嗎?他有帶她去找一艘類似鐵達尼的游輪,然後把她當成羅絲起子扭……不是,是把她當成胖蘿絲、把自己當成神奇的瘦傑克,違法的站在船頭欄杆上亂吼亂叫一通嗎?
他沒有吧?
「你以為我才二十四?」他危險的瞇起眼。
「不然就是二十五?」她知道小男生對年紀問題也是很敏感的,所以回答得很小心。
方暢深吸一口氣,才道:
「也許我沒對你說過,我跟周劭國中、高中共當了六年的同學。」
他們是同學?!她直覺叫——
「天呀!你是說周劭留級過六次?」不然年紀差這麼多的兩人怎會成為同學?
跌倒!
方暢很想笑,又很想狠狠把她混亂的腦袋搖得清醒一點。
「為了你的飯碗著想,你千萬不要在周劭面前這麼說。」他提醒她,然後才道:「他沒有留級過。」唔……大學不算,反正是在國外讀的,就不說了。「雖然說他的功課一直不怎麼出色,但每次在緊要關頭也都能順利過關,所以他沒有留級過:而我也沒有早讀。我跟他同年紀,不是那種可以提早好幾歲入學的天才。」他說得很清楚,不要她腦袋再曲曲折折的亂想。
那是說他們……同年紀?王攸貞腦袋仍是混亂,因為有些地方不對勁,太不對勁了!所以她沒有辦法整理出一個明皙的條理,她只能吶吶的接著問:
「我記得周劭雖然跟我前老闆同年,可是卻小了他幾個月。他們目前……都是三十歲,我下可能記錯。可是,你如果跟周劭同年,不就是三十歲了?你不該是三十歲呀!」
「為什麼我不該是三十歲?」他盯著她,不知道她為什麼還是一臉的搞不清楚?或者更可說是,她為什麼一副不願意相信的樣子?
「你真的是三十歲了?」她問,很慎重的問。雙手緊緊合十在胸前,冰冷而發著抖,等待可怕的答案到來。
「我三十了。」他點頭。
「不可能!」她低叫,頭腦感到暈眩。
「為什麼不可能?」
「如果你已經三十歲,那麼你就不可能是方爸方媽的兒子了!」她大叫出來。
方爸?方媽?
方暢瞪著她,為著她口中吐出的這兩個他也熟悉的稱號。
起先是不明白的,但沒有多久,他便弄清楚了——方爸方媽這一生幫助過的人非常多,所以這些年來予昌一直在抱怨老是有人在半路上攔截他,大呼著要報恩。她,也是來找方爸方媽報恩的?而且,還找錯人了是吧?
她的目標是予昌!
同是姓方的他只是她的錯認,以及……錯愛!
面對神情惶然的王攸貞,他說道:
「我不是方爸方媽的兒子,我台中的朋友才是。他叫方予昌,今年二十四,是方爸方媽的獨生子。」
她嚇住,不只為了他口中說出的話,也為了他臉上那從未見過的冰冷。
冰冷,在他臉上凍成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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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楚了。
方暢不是方爸方媽的兒子。
方暢已經三十歲了——大了她兩歲呢。
方暢來自一個曾經很富裕的家庭;從幼稚園開始,他一路就讀著以「貴族」著稱的知名學校,所以國、高中兩個階段才會與周劭同班——她後來才想起,這些權貴子弟是不可能在一般平民學校就讀的。如果方暢只是一般人,那麼他不可能會是周劭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