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觸痛了谷清揚的傷處,臉色頓時晦黯無光,黑眸掠過一絲痛楚,「這是我惟一立錯的誓言,我太高估自己,以為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會真正愛上我,回應我的深情!」他聳著肩,低沉的嗓音裡透著一股自嘲的況味。
「不!不……我確實也愛你,早在我們結婚之前。」黎羽纖趕緊表白道,他失落的模樣令她感到不忍和心疼。
「你愛我?」谷清揚輕嗤了聲,「你若真愛我,就不會因為趙偉丞的死而對我不理不睬!任憑我付出再多再深的愛,你依然視若無睹,甚至當我是仇人似的!你若真愛我,就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傷心失望地離開台灣,卻從未開口說一句挽留的話!」彷彿要將過往的一切創傷和痛苦宣洩殆盡,他難以自抑地低聲嘶吼,雙眸黯沉地注視著她。
他激烈、沉痛的表情和聲調深深震撼了黎羽纖,她知道自己傷他很深,但沒想到,他的痛苦是如此地深刻、強烈,遠超過她的想像。
他的指控句句屬實,她不能也無法反駁。此刻,她好想伸出手撫平他的憂傷與痛楚,然而,她只是默然無語,一臉揪然地凝視著他。
「我到了美國之後,仍不放棄地給你寫了許多封信,可你一封也沒有回,現在只憑你一句『我愛你』就想讓我相信嗎?」他的雙眸冷然,低沉的嗓音已恢復平靜。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他殘忍地又加上一句:「這三個字曾經是我夢寐以求的,然而,對如今的我而言,已不具任何意義!」
他決絕的語氣讓她心驚膽戰,她抖著唇低聲說:「那麼……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不再愛我了嗎?」
「不錯!」冷冷的黑瞳直視著她,他狠下心毫不遲疑地回答。
「可是——我愛你呀!」她用盡全身所有氣力,絕望又掙扎地喊,一雙明眸愁惺地瞅著他,淚珠在她眼眶中轉啊轉的,依舊無法相信他竟變得如此絕情冷酷。
「那就是你的不幸了!」淡然無謂的語氣顯示他毫不在乎。
黎羽纖一顆心猛然揪緊,愣愣地望著他,極力想從他的表情中找出曾有的溫柔與深情;然而,他冷峻的臉龐只是面無表情地回望著她……他是認真的!此刻,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她真的失去了他!
「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就算是為了我們的女兒,你難道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期盼他對寧寧的疼愛能讓他回心轉意。
「這正是我想和你談的事情。」谷清揚表情嚴肅沉凝,他的黑瞳直直地望進她的眼裡,一字字低沉地吐出:「我不只要離婚,還要寧寧的監護權!」
彷彿被雷電劈中,黎羽纖愕然地瞠大淚水瀅瀅的雙眼,朱唇無措而震驚地微啟著,她腦中一片暈眩,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不僅打碎了她僅存的一絲希望,還殘忍地想剝奪帶給她溫馨快樂。她惟一的心肝寶貝!
「求你……別這麼做!」她下意識地猛搖著頭,聲音哽咽而沙啞。「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失去寧寧,難道……我們真的不能重新來過?」她再次低聲下氣地哀求。
「破碎的鏡子即使重新黏合,那裂痕卻永遠存在,再也不可能像初始般完好,這道理你不會不懂吧?我對這樣一面鏡子實在不感興趣!」他依然是無動於衷的清冷語調。
他的話像冰刃,無情地劃過她顫抖的身體,輕易將她切割成兩半,鮮血淋漓。「就算是我求你……你也不肯嗎?」忍住痛,她難掩激動地伸出手握住他放在桌面的手。
一剎那間,谷清揚幾乎被她那哀傷絕美的楚楚臉龐給撼動,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彷彿回到了從前他對她深情愛戀的癡纏時光,眸中閃過一抹深情……但很快地,他強壓下心中起伏的情潮,他能相信她嗎?他能忘得了她帶給他的傷害嗎?
對他而言,她的冷漠與疏離比任何背叛更具殺傷力,像一把冰冷的刀刃深深剜進他的心肺,那深刻人骨的痛至今仍教他心傷黯然。
猶記得,他剛到美國的第一年時,幾乎天天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每天盼著她的來信。然而,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後,他變得更加頹靡喪志,再也不是原來那個精神煥發、爽朗風趣的自己!他對她深情專一的愛,幾乎毀滅了一切,包括自我!
大病一場之後,他彷彿由夢中驚醒,整個人徹底振作了起來,心上的傷痕雖仍存在,但痛苦已沉澱,他決定揮別和她過去的那一段……
思及此,他柔情的目光頓時一凜,接著,拿開她的手,以一種堅定而冷淡的口吻說:「已經太遲了!羽纖。如果在一年多前你這麼說,也許我還會考慮看看,但現在,我只有『抱歉』兩個字。」
黎羽纖怔怔地望著他,心裡很清楚他是認真的,哀求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她吸一吸鼻子,強忍住淚水縮回自己的手,恢復鎮定地道:
「我不能沒有寧寧,寧寧也不能沒有媽媽,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了五年,我無法答應將她的監護權給你。」事已至此,她只剩下寧寧了,說什麼她都不能把女兒給他!
「寧寧會有媽媽的!」谷清揚語氣堅定沉著。「辦理好離婚事宜之後,我準備和 Sally結婚,我相信她會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黎羽纖猛然抬起頭看著他.臉色更加慘白,她極力控制住發顫的身體,艱澀地說:「是那個……和你一起回來的小姐?」
谷清揚點點頭,「你也見過她,Sally是個溫柔體貼的女人.絕對是個好母親,我相信寧寧也會喜歡她的。」說著,他揚起一抹溫暖笑意,冷凜的眸光瞬間柔和了起來。
黎羽纖將這一切全看進眼裡,心底湧起一股說不出的酸澀感。她恍然有所悟,他對她的深情眷愛真的已成了過往雲煙,一切都來不及了!而她根本就怪不得他,也恨不了他,因為.這是她自己種下的因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