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清楚點!」管心佑激動地險些要站起來抓著他了。
說清楚?好。謝邑咳了兩聲,口齒清晰道:
「就是你有個姑姑,然後那個姑姑趁你生死未卜的當兒搶了你繼承的家產。喔對了,你的未婚妻那邊也在你下落未明時就說你和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這也是來揚州的路上就打聽到的,你總該知道吧?」看見他鐵青的臉色,謝邑得意的笑容僵住。「啊?你又不知道啊?天哪!難道這也是該瞞著你的秘密嗎?」啊啊!徒弟!師父不是故意的啊……才怪!
「你——你胡說八道!」管心佑乍聞簡直不敢置信,恨恨地大聲怒斥他,咬牙切齒。
「我胡說八道?」謝邑摸著自己臉,真怕他撲上來揍人,悄悄地站遠了點,奇道:「我胡說這些東西對我有什麼好處啊?你會給我家產?還是你的未婚妻會嫁給我?」也要看他要不要咧。
管心佑氣得全身顫抖,卻半句也不能反駁。就是因為明白他的確沒有理由欺騙自己,所以才更加不願意相信這些殘酷的事實!
家產被奪……管令荑當真沒放過這個機會,或許他的意外也是她暗中一手謀害……竟然連文姑娘也……太過嚴重的打擊接二連三,粗暴又殘忍地撕毀他的自尊,他思緒雜亂,緊緊地握住拳頭,幾乎在掌心烙下血絲指痕。
他自小養尊處優,受盡寵溺,從未跌倒失意,成長的過程可說是一帆風順,擁有太多無人可及的羨慕,如今卻在短時間之內盡數失去,要他怎麼接受?
「你——」他一次又一次地凶狠吸氣,想要大聲咆哮不可能,想要立刻證實是真是假,太過失控的滿腔怒火漲痛他的腦袋,衝突難以發洩!
「碰」地一聲!他用力地一拳捶上床板,嬌生慣養的骨指立刻紅腫。
「哇,你小心點好不好?要是又傷了哪裡,我徒弟會很辛苦的。」謝邑緊急地退退退,退到門邊。「你好像不太喜歡她,可是她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當初咱們找你的時候,她可是一日一夜沒睡覺地擔心你,快要翻遍整個郊外,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又沒有休息去找你的那個什麼……什麼玉珮?那種東西,丟了就算了,有人在追殺呢,她也不管自己的安危,若不是我和二師兄擺平那些人,她小命也糟了……還有啊,你有沒有發現你吃的穿的比較不錯了?那都是她自己去攬銀子買來的。你別看她好像很聽話,其實有些地方還真是好固執的啊!她堅持不要麻煩咱們,真的很任勞任怨!」指著桌上放有早膳的木盤,他不小心反省自己真不應該老是纏著徒弟要東西吃……呃,他會改進。
管心佑心情大壞,正怒火中燒,又聽他長舌不斷,惡劣道:
「那都是她自己要做的!」再辛苦都自找,活該!
唉,這個人到底懂不懂感恩兩個字怎麼寫啊?謝邑傷心地撫胸,覺得好口渴。
「你說的也沒錯,其實我也覺得我徒弟很笨,我一直都想不透,她到底看上你哪一點?徒弟的長相的確是下怎麼美,但全身上下只有一張好看臉皮的你,又哪裡配得上我徒弟呢?」他閃身到門板之後,確定自己是安全的才道:「咱們把你帶回來的時候,你髒得要死,像一團爛泥巴,發臭了她還是沒有抱怨地照料著:她還會幫你清理夜壺,扶你去茅房,你那個未婚妻卻早就跟你撇得一乾二淨。你現在又跛腳、又落魄,還得靠別人養,老實說,除去家世,你這種人用送的都沒人要,比起我廚藝好又溫順的可愛徒弟,你差得遠咧!」
沒等管心佑有什麼反應,謝邑咻地從門後消失。沒一會兒又突然採出頭,補充道:
「對了,你最近可能很難看到她了,之前她若不是為了照顧你,其實也不打算成日出現在你面前,因為你討厭她嘛!不過你現在開始康復了,以後若是想要見到她也難嘍。」
「長」言盡於此,他轉過頭就想走,沒料二師兄突然像是鬼魂一樣出現在身後,嚇得他差點大叫。
「呃……二師兄,你功力進步了?」走路怎麼沒聲音啊?
二師兄靜靜地看著他,半晌,才道:
「……你是個好師父。」
「啥?啊……喔。」還是只有二師兄瞭解他啊。謝邑害羞地抓抓頭,道:「還好啦,我是怕你到時候看人家不順眼,要是火起來,『趁他病,要他命』,那可是很糟糕。」而且他看著徒弟只會悶頭替人家付出那麼多,還不吭一聲,他也感覺很難過,不值得啊。反正他天生多話,頂多暍點水潤潤喉。
二師兄一瞇眼。「你把我想的那麼卑鄙?」
「卑鄙?不會啊,二師兄你哪裡卑鄙了?你只是度量很小而已。」謝邑哈哈笑兩聲,直到察覺有人凜冽地瞪著他,瞪到他快要凍成一根大冰棍。「哇!好啦,對不住啦,你度量好大好大,還能撐船,你不要發怒嘛!」他真的會害怕。
「……你喜歡的人是哪家姑娘?」
冷不防地被這麼問,謝邑跳了起來。
「你偷聽這麼久啊!」他眼神有些虛心,迂迴道:「呃……啊、哈哈……嗚……」本來想打哈哈帶過去,卻看到發問的二師兄一見他裝死就冷漠地背身走開,他立刻一臉苦瓜地追上。
「你不說就算了!」居然瞞著他!二師兄賭氣地頭也不回。
謝邑委屈的高大身子捱在二師兄修長的軀幹旁邊,可憐兮兮地道:
「嗚……好啦,你不要生怒嘛,你瞧,今兒日頭大又暖,很舒服耶……二師兄,你不要不睬我啦……」
* *
她真的沒有再出現。
自從謝邑那日在他房內說話後,結福也不曾再來過。
除了三餐都有熱騰騰的膳食放在門口,管心佑再也沒見過她的身影。起先,他認為她不來煩人實在太好不過,但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沒有人再來理會他,沒有人可以和他說話,他走不出房間,什麼事也沒得做,猶如被囚困在豐籠當中,這樣的封閉令得他逐漸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