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永遠都會是我的少爺,結福感念您長久以來的照顧。
忽然,他想起她曾說過的小雀兒。
他一直都認定她沒有他不行,而如今,他卻感覺自己才是被拋棄的那一方。
第九章
四年後——
一名穿著樸素的女子,在大宅門邊佇立。
她的眼兒小、鼻翼寬、嘴唇稍厚,雙耳有如招風,面頰分佈著小小的麻子,並沒有特別吸引人之處,也不是一個太好看的姑娘。
她垂手靜待,似在等候著什麼。
遠遠地,一頂紅軟轎姍姍出現,女子望見,露出淺淡的笑容,迎上前去。
「四姑奶奶。」細聲輕喚,嗓音十分稚嫩。
「哎呀。」轎子停在大門口,一明艷動人的美婦甫從轎裡出來,就笑盈盈地說著:「好結福,外頭可冷著呢,你怎不在屋裡頭等我?我知曉你有心,不過啊,讓你染病,我可會心疼的。」牽過她粗糙的手緩走,一同跨越門檻。
結福微微一笑,任對方拉著自己。手心交握的那種親暱,是她從小到大幾乎沒有體會過的真心溫暖。
「四姑奶奶,您待我真好。」她誠懇道。
管令荑在大廳門前停下來,瞅著她。揚起爽朗的笑:
「好結福,你就是這點真誠惹人愛,我真想讓你當我家的媳婦啊!」當初是哪個混蛋沒有眼光的?
結福並不當真,只是淺柔輕笑,和管令荑走入廳內。「四姑奶奶,您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請寶香喚少爺來。」
「不用急,慢慢來就好。」管令荑不著痕跡地掃視一周,呵呵直笑。
結福攙扶她入座,隨即奉上溫熱篸茶,這才恭敬退下。
管令荑在她離開後,低頭閉目,半晌,秀麗的蛾眉顫動起來,再忍不住,她猛地一掌拍上茶几,昂首哈哈大笑。
「我真是服了你臭小子啊!四年來居然一點進展也沒有。」可恥啊可恥,這種窩囊廢怎會是她的侄兒?「人都走了你還躲什麼?出來吧!」她往內室的方向勾著纖指。
「誰躲了?」珠玉幕簾被撥開,一名相貌相當俊美的男子走了出來。
他眉清目朗,面如冠玉,身形修長更帶有優雅,不過可惜的是,他行走的時候,左腿帶著不自然的微跛。
「沒躲幹啥站在那兒偷看?」莫非有怪癖?管令荑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
管心佑並不理會她的挑釁,和四年前相比,年歲已屆二十七的他,不論外表和內心都有著一定的成長……不過只是部份。
「你會來就一定有事,我沒閒聽你廢話。」他看也不看她,逕自在主位坐下。
「我來瞧瞧我的好結福也不行?」管令荑哪裡怕他威脅?開始東拉西扯:「好後悔啊……那個時候,我真不應該一時心軟,看看結福,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年過二十居然還是獨處,我告訴你,你最好手腳快些,不然就別把她鎖在身邊!」真是躇蹋人家的大好青春,這臭小子實在太無賴霸道,她看不下去。
想當年,她正要帶結福走,他臭小子突然跑出來大吵大鬧,說什麼他的腿沒得醫也沒得救了,就要殘廢一輩子,然後蠻橫又強硬地把結福留下。
結福為了照顧他的瘸腿,結果當然是沒跟她走了。
看著結福為難的神情,她也不忍強求,只當緣份不夠。那時是她粗心不察!可是後來仔細回想,發覺當中甚有蹊蹺,她也等著瞧他有什麼戲好唱,豈料一轉眼四年飛逝,他竟是連個屁也沒生出來!
「我真感覺結福和你有所牽扯,是她此生最大的不幸。」她啜著熱茶。
管心佑臉一變,冷聲道:「你若真那麼吃飽撐著,倒不如拿那些時間,多注意自家生意。」他表情斯文,語氣卻凶狠。
他四年前因為年輕氣盛而遭惹橫禍,那時管令荑的幫助就讓他明白一件事——這個女人不是省油的燈!
要能擺平管府當時和官府及其他商行的齟齬,可不是光靠銀兩揮霍那麼簡單,若沒有高明手段,哪能處理完美?管府無首,她一女流之輩不僅聯繫安撫內部,更穩住外頭所有買賣,令其毫無異狀。
後來他才知曉,以她丈夫名號興起的十家糧行,全都是她於後一手打理,而她丈夫是個江湖武夫,根本從來沒管過交易的事!這女人陰險的能耐,就連在替他掌事管府之時,都「順便照顧」自己家的買賣,他清查帳冊發現有糧行寄在鹽行之下,不免懷疑起她之前好心的目的,真是為了姑侄倆淺薄的血緣?
這也是她隨時勤跑找他的理由,因為他們有數家分行已經合併,必須往來。該說他們這家姓管的沒個真正的好人,他絕對相信。
「為什麼我得那麼費心?反正有你臭小子就行啦,你不是管府主子嗎?我只是分不到家產的外人而已。」她涼薄地撇清。
管心佑實在不想和她浪費精神。「你如果沒事,就回去!」
「怎麼會沒事呢?」她挑眉,奇道:「我不是說了我來看好結福的嗎?」這侄兒太不長記性了吧?
「看過了,你可以滾了!」一點都沒有留情。
「不夠,不夠。」管令荑一笑,雙手交握安放於膝上,和藹可親。「我還想看你臭小子吃癟的悶樣呢,更非留在這裡不可啦。」啊,反正糧行這三個月的帳都已清算結束,她可以稍微休息一陣子。
「你小心你的糧行貨物短缺。」管心佑瞇眼恫嚇道。雖然兩家有合併生意,鹽行糧行並存,增加不少通路,有時還可辦些優惠,進而財源廣進,但其實私底下,他們倆鬥得可凶了。
有時他賣鹽送糧,有時她也依樣畫葫蘆,總之就是借花獻佛,互扯對方後腿。雖然他們的鹽糧行吸引大批百姓前來,有銀子大家賺,但兩人的梁子只是愈結愈深。不過若是有其餘商行想插手攪和,姑侄倆又會團結一致,總之就是自己人欺負自己人可以,別人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