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不斷擊打在她臉上、唇瓣上,甚至是眼眶裡。
她的眼角有著水意冒竄,淌成了幾條小河,她嘗到了鹹味,因為除了雨水外還混進了淚水,她想起了鹿兒的話……
除了知道他愛妳之外,妳還知道他什麼?
真是好笑,是的,她究竟知道他什麼呢?
她只知道在他身邊利用他對她的好,來沖淡她從別人那兒受到的傷害,她瞭解他的部分真是太少太少,連他的痛苦來源是什麼都不知道。
安沁楹在大雨中乖乖反省,並陡然驚覺到,她其實早已經愛上他了,所以才會迫切地想要和他分擔他的痛苦,想要瞭解他的煩惱。
他那在雨中狼狽逃遠的背影讓她心痛,卻不能夠瞭解究竟是怎生的痛會讓他整個人失控,連對她曾有過的好都被拋掉?
他無情地推開了她,甚至不願意見到她。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她曾經這麼問過他。
我是駱雲天,驃鯊將軍的兒子,安沁楹的瘋狂仰慕者。他是這麼回答的。
他如果真的愛她,為什麼會不願意讓她來為他撫平病痛?
為什麼會在最需要被人照顧的時候,無情地將她推開了?
那存在他們之間的感覺真的是愛嗎?
如果是,那真愛又怎會這麼脆弱,輕而易舉便被外力打垮擊潰?
他們之間的關係好生薄弱,甚至脆弱得禁不起一場風雨!
雨水繼續無情地擊打在她身上,安沁楹絲毫不覺得冷,只覺心裡好冷,但她不能走開,在她還無法確定他真的沒事的時候。
時間緩緩流逝,長長一夜終於過盡,風雨停下,僵立在洞外一整夜的安沁楹張開眼睛,她聽見了清晨鳥啼,也看見了遠方天空漸露曙光,她微掙動下身體,這才發現定身術早已消掉,她只是僵立得太久,久到失去感覺罷了。
昨兒夜裡那發出駭人響聲的山洞裡現在只剩安靜,安安靜靜,那些困擾了她一夜的痛號,彷彿只是出自於她的想像。
怪的是,在發現能動後她反而失去了勇氣,她不敢走進山洞,怕會看見她無法承受的畫面--駱雲天讓別的女人溫柔地照顧守護著。
原來嫉妒是這樣的感覺,她終於知道了。
就在安沁楹咬唇想發出聲音時,從山洞裡緩緩踱出一條人影,是那不論在何時看來都冷漠卻又美麗若仙的鹿兒姑娘,鹿兒站在上方,淡覷著狼狽得像條落水狗的安沁楹。
她壓根就比不上她的!
安沁楹在心底自暴自棄地想,比容貌、比女人味、比聰明、比從容氣度,甚至是比自信她都比不上她,如果她是駱雲天,她也會寧可在生病的時候,讓鹿兒陪在身邊的。
還有,鹿兒非常瞭解他的事情,所以他只願和她一塊分享痛苦而下是和自己,是這樣子的吧?
「我早就沒用法術制著妳了,妳還不走?」
見她沒有回答,鹿兒又開口道:「他沒事了,但身子還有些虛弱,而且……」她冷笑一聲,「妳走吧,這個時候的他是不會肯見妳的。」
「為什麼?」安沁楹心頭傷慟,暗暗握拳,「我想要見他,我想要確定他沒有事情……」
鹿兒面無表情,「他沒有事,我已經告訴過妳了。」
聞言,安沁楹再也忍不住的大吼:「妳去告訴他,如果他這會兒依舊不肯見我,那麼以後,我都不會再理他了。」
鹿兒沒有動,只是一個淡哼後將視線瞥往身後,任由時間無情滑過。
非常安靜,一切一切。
良久後,鹿兒緩緩將視線調了回來,「不用我轉述,他在裡頭是醒著的,妳說這麼大聲,他一定都聽見了,現在妳總該清楚他的答覆了吧?」
是的,她都清楚了,他不想見她!不想!
一咬牙,安沁楹轉身舉步。
不許回頭!這是她對自己的唯一要求。
第十章
安沁楹回到白雲幫,當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之後駱雲天曾來找過她幾回,但她都不肯見他。
她既然說了不會再理他就是不會,她曾經給過他機會,也曾經為他心動過,但他讓她徹底失望了,那就各自珍重了吧,反正他身旁還有個鹿兒姑娘,不是嗎?在他發病需要人家照顧的時候,他是不會孤單的,不是嗎?
安沁楹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整頓幫務及拓展財源上。
她將白雲幫幫眾操練得很慘,連莫不死都要抱怨他這不死之人,怕都要被他家幫主給逼死了,但她一點都沒有想要停手的意思。
她找人畫出渠道圖,在後山臨旱仔溪的中段築了小壩,以一段又一段的竹管將雨後暴漲的溪水接進寨子裡,讓眾人除了井水之外,又多了一種選擇。
前一陣子她曾派人在後山開闢茶園種植茶樹,因水質、土質都很適合,每一株茶樹都綠意盎然,茶葉摘下後精製烘烤,泡出的茶水甘淳潤口,不輸坊間名茶。
她為它取了個「雲香茶」的名字,派人拿到城裡與幾間大茶館合作代銷,推出之後口碑甚佳,甚至還供不應求。
她還將原不需要她出馬的事全攬在身上,千里迢迢跑到濟城,就是為了去幫別的山寨調停糾紛,甚至還當人家鬥雞大賽的評審員。
她想盡辦法讓自己很忙很忙,每天一睜開眼睛就得開始忙,回到房裡就得睡,她忙得沒有多餘的時間胡思亂想,但即使再忙、再累,她一樣睡不安穩。
只要她一閉上眼睛,那幢山林小屋就會浮現在眼前,那一夜的狂風暴雨及獸似痛號又會出現在她耳邊。
慢慢來吧!她安慰自己,就像那時和洛伯虎分手一樣,時間將是最好的療傷藥。
這一天,安沁楹按例又是出寨忙了好幾天才能回來,一踏進房她便嚇了一大跳,下一瞬間飛撲過去,緊緊摟著趴在地上的吼吼。
「我就知道幫主一定會很開心見到牠的。」
出聲的是由椅子上站起身的莫不死。
安沁楹將臉埋入柔軟虎毛間,閉上眼睛深深呼吸,啜飲著那讓她惦念已久的熟悉。「是你們幫我把牠找回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