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身體往那道縫擠過去,直至酒瓶落地的乒乓聲傳出後,緹瑩才知道自己太越界了,但看著浩雲和王嵐姿驚愕的表情,緹瑩這才為時已晚地打算逃開。
「緹瑩,等一下,緹瑩!你要到哪裡去?」眼明手快地衝過來,浩雲拉住了緹瑩長長的裙擺,一步步地向她靠近。他臉上的五官都緊張地糾結在一起,連語氣都顯得嚴厲萬分。
「不,不要,我什麼都沒有聽到。放開我,我什麼都沒有聽到!」不曉得是因為酒精還是想像作祟,緹瑩不敢直視他噴張著的鼻孔,只能偏著頭,徒勞無功地想自他手裡搶回自己的裙擺。
「你在說些什麼啊!我們訂婚的時間快到了,賓客跟你父母都在等著我們呢!」失笑地扶正緹瑩額上歪掉了的藍寶石髮帶,浩雲的臉色逐漸和緩,但全身的肌肉都還是持續著緊張的狀態。
「我……我……」聽到他曾經坐過牢的事,使緹瑩心裡湧現了無數恐慌的問號。他為什麼會坐牢?爭風吃醋,對了,是爭風吃醋,為了王嵐姿嗎?他……殺了人嗎。各種問題似走馬燈般地刺在她心坎上,令她幾度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任由他拖著自己,緩緩朝外頭走去。
「紀浩雲、紀浩雲!」背後傳來王嵐姿狂亂的呼喚,但浩雲仍不為所動地托著緹瑩的手肘,堅定地往早已搭好的一座高台而行。
「紀浩雲,你忘了當初你為我所發的誓了嗎?你說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你就會為我赴湯蹈火,你這輩子都會保護我,你都忘了嗎?」眼見浩雲仍沒有理會自己,王嵐姿突然衝到賓客群中,指著面無表情的浩雲,迭聲地叫罵著,立即引起在場所有人士的嘩然。
旁邊有人站出來拉扯或勸說著已幾近瘋狂的王嵐姿,但更多的卻是站在那裡,等著看好戲般的旁觀者。
「不要拉我!當初我在醫院裡因為墮胎而大量出血時,他就這樣的向我發誓,因為相信他,所以我變成了個不能生育的女人。現在,他卻要背棄我而跟別的女人假結婚,為了保住伯利的監護權,他就要拋棄我……」對著那些逐漸圍攏的觀眾們,聲淚俱下的控訴著,王嵐姿此刻已然不像那個螢幕裡千嬌百媚的主持人,反倒更像個潦倒街頭的棄婦。
在一片竊竊私語中,緹瑩看著血色逐漸自浩雲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莫名的悲哀,他扭曲著嘴角地望著緹瑩,眼神中是駭人的空白。
「緹瑩,如果你要取消這個訂婚宴,我能夠諒解,而且我答應給你的代價,還是會不打折扣的……」
「緹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擠到台前,丁甫功焦急地揮手引起女兒的注意後,急促地問著。
「是啊,緹瑩,如果剛才那位小姐說得是真的……」依偎在丈夫懷裡,崔玉玲也提心吊膽地說。
站在那個高台上,緹瑩往遠方眺望,天際的浮雲如棉花糖般地飄蕩在晴朗的藍空。難得的暖冬午後,綠茵地上開出了朵朵絢燦繽紛的大陽傘,穿梭其間的是幾乎全台北數得出名號的人物。
她的眼光轉向蹭在三樓陽台的伯利身上,她知道為了找個可以將禮炮拉得最美的地點,伯利己經忙呼呼地試了整個早上,此刻他卻整個人如座木雕泥塑般地僵在那裡。
再轉身面對仍等著自己答案的浩雲,看看他手裡那枚用碎鑽圍讓著的藍寶石戒指。她閉上眼睛,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將他的履歷表挑剔得一無是處,充滿自信的男人。
對伯利的福祉看得比誰都重要的他,會是個窮兇惡極的惡人嗎?仔仔細細地回想這陣子跟他相處的情形,緹瑩的心迷惑了。到底,我該怎麼辦?
空氣中充滿了淡淡的焦躁和尷尬,王嵐姿還坐在不知是誰搬給她的椅子上,一杯杯大口大口地吞著酒,猶不停歇地指責著浩雲。
賓客們開始不安地將手裡的酒杯或餐盤放回餐檯上,對這始料未及的鬧場事件,他們都極力想裝出渾然不知情的漠然,但王嵐姿潑婦罵街般的言辭,卻使他們有避之不得的尷尬。
全場只有侍者忙碌地收拾著杯盤菜餚,除了這些沉默而有效率的工作者,剩下的就是那些拿著相機,到處獵取鏡頭,而且拚命想挖內幕的記者。
仰起頭望進浩雲那似乎正竭力平抑怒火的眸子,順著他的眼光,緹瑩毫不意外地見到距他們不遠之處,得意地笑得志得意滿的游慧怡。
上帝啊,我希望這輩子都再也不要見到他有這種受傷的眼神,只要能抹去他眼裡的哀傷,我願意為此付出我的一切!垂下服臉,緹瑩不經意地瞄瞄他腕間的表。
「三點五十五分了,浩雲,我們的時間。」伸出手指輕輕地碰觸了浩雲的手指,緹瑩對他綻故一抹甜蜜的笑。
似乎沒有料到她的反應,浩雲怔怔地盯著她,眼神裡滿滿都是疑惑,在他身後,有人輕輕地咳幾聲,並且推推浩雲,這才令他如大夢初醒般地抹著臉。
「緹瑩……」在旁的人的鼓動之下,浩雲將那枚戒指套進了緹瑩左手無名指,而後在攝影記者的起哄中,他將緹瑩的手高高舉起,任閃光燈一陣陣地追著他們跑。
被他摟在懷裡,緹瑩呼吸著他身上愈來愈熟悉的古龍水氣息,放鬆心情地望著台下憂心形於外的父母、驚愕的游慧怡、還有憤恨地將杯子狠狠慣在地上後,腳步踉蹌地跑出去的王嵐姿。
「浩雲,請司機送王小姐回去吧,她喝醉了。」對著仍半信半疑地看著自己的浩雲輕聲說著,緹瑩直直地望進他眼中的感動,「她是真的醉了,我一直是這麼認為。」
在浩雲吩咐司機的同時,蹲在三樓陽台的伯利跟他的朋友們,興高采烈地拉著有五彩續紛色帶和彩屑的拉炮,樂隊也及時地奏起了茶花女歌劇中的飲酒歌,將氣氛又炒得熱熱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