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某個房間裡傳來聲響,她信步來到那個聽福伯說是儲藏室的房門外,她好奇地伸手稚開門——
灰……全部都是灰色的世界,似乎全世界所有可以找到的各種深深淺淺的灰,全部被很有心思地擺進這間小小的房間。
灰色的電腦、灰的電視、灰的床單和地毯,還有四面八方向她通來的天花板和地毯,她緩緩地走近那個獨坐在一張灰色軍人沙發上的浩雲。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向她伸出手,浩雲嘴角逸出個扭曲的笑容,「我一直在想像著這一幕,如果有一天你來到我的世界……」
不由自主地將手放進他等待著的掌心內,緹瑩訝異地發現他的手正微微地顫抖著,這令她狐疑地抬起頭。
「當我被外面世界的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時,只有這裡可以使我平靜,找到繼續下去的動力。」伸手一拉,他將緹瑩拉進自己懷裡,整個臉埋進她頸間,深深地吸進一口緹瑩發上慣有的淡淡馨香,「但是,自從你出現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這裡再也不是個安全的地方,因為……即使在這裡,你的影子、你的氣息都還是充斥在每個我感覺得到的角落,所以我只有拚命的逃……」
感覺到他似乎正試圖向自己打開心門,緹瑩屏住氣息緊緊地盯著他深刻的五官,「結果呢?」
「你令我迷惑。緹瑩,從見到你出現在書桌前那一刻開始,我記得很清楚,是下午的三點五十五分,是我應該結束沉悶無趣的面談,驅車去會見位大客戶的時間,但是我一抬起頭,你就在那裡,張著明媚的大眼睛望著我,在那一瞬間,從你眼裡我看到了個我所憎恨的紀浩雲。」拉起緹瑩的手,他將之放在自己唇畔,輕輕地摩挲著臉頰。
不明就裡地聽著,緹瑩努力地回想那似乎已經是幾世紀之前發生的往事,奈何在浩雲富有吸引力的男性氣息包圍之下,她根本什麼也想不起來。
「那是個成功的生意人,是個我被期待應該有的形象,我以為這個女孩子不過會是另一個逐名利而來的淘金客,可是你令我訝異,你坦承了是為高薪而來,這使我感到不一樣,我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就決定要錄用你了,但是……」喃喃低語著,浩雲的吻沿著緹瑩的頸子,向她的鎖骨一路挑逗地燒出一長串的火花。
「但是你當面告訴我,我並沒有得到這份工作。」
「不錯,因為在那時候,有個想法很微妙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想要你。」
被他的話大大地嚇了一跳,緹瑩往後仰以拉開彼此的距離。他要自己?!這怎麼可能,如果他渴望我,有我愛慕他的萬分之一,他怎麼會屢次殘酷地傷害我的感覺,甚至將我竭力表白的真心,毫無憐借之意地任意賤踏?
以拇指愛撫著緹瑩的唇瓣,浩雲眼裡裝滿了某種緹瑩分辨不出的情愫。
「這麼美好的一份感情,你是塊難得的寶,沒錯,我不想給你這份工作,因為我知道伯利已經選擇了你,他要求福伯告訴我,他希望由你擔任他的看護。」
「可是你卻……」
「不錯,我否決了他的要求,因為我不想再為紀家背負這些原罪了,從我有記憶開始,所有的人給我的訊息就是,身為紀家的人,所有的作為都必須以紀家的名聲為首要的考慮。為了紀家,我得忍受發生在嵐姿身上的不幸;為了紀家,我必須將自己壓縮到最小的空間;為了紀家,我成了沒有自我的工具。但是那天,見到你的那一天,我突然像又活了過來,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次,我想要為自己而爭取。」
駭然地盯著他哀傷的面容,緹瑩一時之間根本無法理清自己心中洶湧的波潮所為何來。
「我告訴自己:『紀浩雲,就是這個女人,只有她能撫平你所有的痛苦。」所以我拒絕讓你成為伯利的保母,因為我要你,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我要你只屬於我紀浩雲的,是誰也無法奪走的。我不必為了什麼論理道義,或該死的紀家而放棄!但是我沒有料到因為紐約那邊的分公司出了狀況,使我對於你的計劃全都被迫中斷。」
「你……對我又有什麼計劃?」
「我可以提供你不匱乏的物質條件,只要你願意,我甚至可以讓你在一夕之間擁有數不盡的財富,而你所為要做的,只是隨時等候我的召喚、撫慰我……」
總算明白了他的意圖,緹瑩掙扎著要脫離他的懷抱。
「放開我!原來從一開始,你就只想買我而已,那麼當我戰戰兢兢地向你告白我的心情時,想必你是很得意吧?如此的不費吹灰之力,我就毫無條件的愛上你,你是不是感到極端的滿足了呢?我……竟然如此輕易地……」
雙手緊緊地握住她的肩,浩雲猛烈地搖晃著已經狂亂得幾乎失去控制的緹瑩,「不,該死,你聽我說,我根本一點兒也沒有高興的感覺!聽到你親口說出愛我的那一刻,我對自己的信念完全都崩潰了,我不知道,也找出你會愛上我的原因。天可憐見,在你的面前,渺小如土芥的我,找不到足夠的自信,去面對這份沉重的負擔。」
完全無法接受他這麼荒謬的理由,緹瑩連連搖著頭。
「我知道你的一舉一動,你知道嗎?我完完全全知道你跟伯利的每一句對話;我也知道你們之間所有的互動關係,這使我害怕,害怕你又成了第二個嵐姿,而我,還是無力去保護你。伯利母親的出現,對我而言不啻是個很好的機會,只要伯利在我的監護之下,我就可以這樣名正言順卻提心吊膽的擁有你。」深深地吸口氣,他棒住緹瑩的臉蛋。
「只是我沒有想到游慧怡竟然會從伯利下手,她告訴伯利,當初他父親對嵐姿所做的事,敏感的伯利為此而自殺,看到你握著他的手哭泣的樣子,我突然意識到,如果你也會為我而流淚,那麼我這難以平抑的孤寂,就可以永遠地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