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在台灣並不是個正當的行業,再說,你那些舅舅們三番兩次的找你投資,先先後後的卡拉OK、酒家、酒廊,到夜總會,沒有一次是做得成功的,倒是要你投資的金額一次比一次大,慧怡……」
「你是在懷疑我舅舅坑你的錢?紀浩然,別以為有幾個錢就了不起,我舅舅他們只是運氣不好。開酒家有人在裡面被槍殺;酒廊三天兩頭被臨檢,弄得坐台的小姐都嚇跑光了,叫你找你爸爸去警察那邊疏通一下你又不肯,你這分明是故意要看我舅舅他們笑話嘛!」
「慧怡,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我只是覺得……爸已經打算將事業的經營權交給我了,我認為以後你應核要更加的謹言慎行。」雙手抱著頭,浩然垂頭喪氣的模樣兒,彷彿他肩膀上扛著千百噸的重槍。
一聽到這消息,慧怡立即自梳妝台前跳了起來,而手摟住浩然的脖子,將臉貼在浩然頰上,「已經決定了嗎?我就知道你爸爸一定可以把董事會那些討厭鬼擺平,現在,你就是新的董事長,而我是董事長夫人……」
「慧怡,我並不是董事長,爸安排我當副董事長,他說我連家庭都還管理不好,要學的事還很多……」
「你爸爸的意思是說我羅!」沉下臉,慧怡氣呼呼地轉身就要奪門而出,但浩然一把拖住她。
「別這樣,慧怡,他總是長輩,你也知道老人家都是比較頑固的。這樣吧,我找人安排一下,你前陣子不是吵著想到巴黎採購時裝嗎?我們可以順便去倫敦找浩雲那小子,真是的,連我們結婚他都沒回來,這下子可要好好的修理他一頓了。」
就這樣,當慧怡在陰雨濛濛的倫敦,第一眼見到英挺略帶陰鬱氣質的浩雲時,心裡那股不甘心的氣泡又開始醞釀且汨泊地由靈魂的最深處浮現。
不同於略微矮胖的浩然,長得較像媽媽的浩雲,有著修長得如天鵝般優雅的頸子,四肢也比常人來得長,寬厚的肩背逐漸下縮,結實的臀連結著堅硬弧韌有力的長腿,怎麼看都十足是運動員般的身材。
像剛從被窩裡爬出來般凌亂的長系發被粗率不羈地撥開後,慧怡得低下頭連喝幾口咖啡,藉以掩飾自己的驚呼聲。就像某次同台的某位女諧星說的——
「這個男人長了一雙屬於臥室床上的眼睛。」
的確,在浩雲炯炯有神的逼視下,連慧怡都要差點忘了自己的身份,忘形地與他調起情來了。
濃眉大眼尚不足以形容他給人的驚艷,如同時尚雜誌內那些表情酷勁,卻足以令女人血脈噴張的男模特兒,他幾乎連成一線的粗眉,隨著他說話的表情而上下挑動,也似挑動了慧怡心底某根不知名的弦。
或許是因為久居歐洲,或者是他本身的氣質即兼具了東西方含蓄與知性交融。總之,看到他,再轉身看看身旁只會拿著電話,喋喋不休地向台北的公司查詢狀況的浩然,對浩然的不滿又加重了幾分。
幾分是出自對浩然的不滿,幾分也是對紀真昌的反抗,更多的恐怕是出自她血液中那抹奔故的因子。她開始對浩雲發出不同於嫂子該有的訊息,借口浩然太忙,死纏著浩雲帶著她四處遊蕩。
當然,聰明如她,自然不會放過任何賣弄風情的機會,然而,無論是她有意的勾搭樓抱,或是露骨的言辭挑逗,都在浩雲一句句「你醉了」而推卻千萬里外。
現在,浩然已經死了,她找不出有任何可以阻止自己再接近他的理由,想到這裡,她唇畔忍不住錠出朵別有含意的笑容。
但浩雲並沒有理會她的要求,他只是冷冶地表達出自己的看法,而後要傭人「送」走了喋喋不休的慧怡。
現在最棘手的莫過於伯利,想到他那標準紀家式的倔強個性,浩雲用力地擰熄了煙蒂,歎口氣走出書房。
交出那份足足有七大張的「簡」歷表,緹瑩長長地喚口氣,老天爺啊!依他們這種甄試的方法,別記找個小小的看護,即使是各家航空公司招考空姐,也不見得比這裡嚴苛。況且,從問卷堯洋洋灑灑,涵蓋智力測驗跟情事問題,再加上鉅鈿靡遺的身家調查,難不成是考中國小姐,或是哪家達官顯要在選媳婦。
坐在偌大空曠得有些嚇人的長廊長椅上,緹瑩百般無聊他盯著長廊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的表面上看不出絲毫的污漬,可見這實在是棟管理得很好的豪宅……
「丁小姐?丁緹瑩小姐?」老管家福叔推推架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看到緹瑩那緩緩回過神來的樣子,他根本一點都不想掩飾地搖著頭,「請進來一下,我們少爺想見見你,丁小姐。」
將緹瑩留在大大的辦公桌前,向那個仍然埋首於成堆公文中的男人通報過後,福叔深深地看了緹瑩一眼,很快地退了出去。
枯立在大辦公桌前,緹瑩漫不纓心地瞟瞄著四周,乖乖,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光看那些雖然擦拭得很光明,但已可看出斑駁的年代痕跡的老式傢俱,那種氣勢就挺攝人,更何況是在一個充滿了威權感的傢伙面前,這樣的壓力還真令人不舒服哩!
等了許久,那個低垂著頭的男人仍一逕地翻閱面前的文件,從緹瑩所站的地方望過去,只見他濃密的頭頂心,早已夾雜了無數灰白髮絲。
暗暗地以腳拍點著地毯,緹瑩在心裡考慮要不要開門見山地走上前去;直截了當地向他介紹自己。是嘛,這樣也比較乾脆,起碼一拍兩瞪眼,若是彼此看不順眼,早這早了,也不必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就在她打定了主意,正打算出聲時,那個男人卻突然抬起頭,像是很訝異地盯著她看。
「請問有什麼事嗎?」緩緩地將筆套進蓋裡,浩雲揚起眉,以公式化平淡的語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