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承硯沈默地望了她好久。「妳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如果孩子沒有了,我們……就分手吧。」她忍著心痛,強迫自己開口。
湯承硯嚴厲地瞪著她,似乎極端生氣,發怒的眼神中帶著受傷的情緒。
他咬牙深吸一口氣,吐氣,又深吸一口氣,顯示他的脾氣正瀕臨失控邊緣。
「為什麼?」
「我問過醫生了,我能懷孕,是機率小到不能再小的幸運,未來不見得能再擁有第二個孩子。如果這個孩子沒能生下來,那我以後很有可能再也無法生出自己的孩子了。」
他沈默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然後呢?」
他的嗓音變得低啞、冷淡,她彷彿被刺了一下,身子忍不住微微一縮。
「然後?你一定要我把話說白了才甘願嗎?」她受傷地瞪著他。
她不相信他不懂,也不相信他會這麼殘忍,故意逼她把那些會讓她痛不欲生的話全說出來。
「妳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妳想要做什麼?」他輕描淡寫地聳聳肩,彷彿沒將她眼眸中深刻的痛苦看在眼底。
「好啊!那我告訴你,跟我結婚共組家庭,要冒很大的賭注,因為我們很有可能無法擁有孩子!你懂不懂啊你?」她氣急敗壞地握拳大吼,氣憤地抹掉墜下來的一滴淚,覺得自己又屈辱、又受傷。
「這是妳的理由?」面對她的激動,他挑挑眉。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理由夠天大地大了!所以,你母親那晚逼你娶我的事,就當你沒承諾過,我也沒聽到,這樣對你比較公平,我也……我也比較安心。」她全身緊繃地等待他的回答,等著承受被判死刑的痛苦。
「說完了?」他低聲問,臉上沒有表情。
她點點頭,忍著淚意,咬住唇瓣。
「好吧,既然妳這麼誠心誠意地為我著想,我怎麼能辜負妳的好意呢?」他攤了攤手,痞痞地笑了起來。
他的意思是……同意分手了?
雖然他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他臉上的笑容,卻讓她覺得心臟好痛、好痛,痛得整個靈魂都要空了……
他真的這麼高興能擺脫她嗎?
她垂下眼眸,感覺心臟正被凌遲似的,一片一片撕裂開來。
搖搖欲墜時,一雙有力的大手伸了過來,握住她細瘦的臂膀。
「不過,這位小姐,妳未免也太一廂情願了吧?」他再度開口,擾散了她的思緒。
「什麼?」她茫茫然地抬起頭來,不明白他所說的話。
看著他,她心裡恍恍惚惚地想著,他不是答應分手了嗎?為什麼此刻他卻咬牙切齒地狠狠假笑,瞪視著她的眼眸深處還燃燒著可怕的熊熊怒火呢?
他接下來的話,讓原本自艾自憐、泫然欲泣的她,腦袋瞬間打死結。
「要分手?可以啊!給我一千萬,我馬上分!」他低頭俯視她,露出無賴的表情。
眨眨眼,又眨眨眼,她忽然不能理解他的話,腦中那條語言譯讀的神經抽筋一下。
他這句台詞好耳熟,很像鄉土八點檔裡壞女人跟小白臉這類角色在威脅主角時,會說出來的話。
但是,應用在現在這個場合……好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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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萬……一千萬……一千萬……
剛被湯承硯餵得飽飽的柳意婷,懶懶地窩在沙發裡,腦袋一直轉著「一千萬」三個字,思索著他說那些話的動機。
「他是不是腦袋秀斗啦?為什麼是我要付他一千萬他才肯分手?」她可是有湯媽媽當靠山,可以用結婚來威脅他的人耶!
就算她有一千萬,她也要為寶寶的將來打算,哪能拿來當分手費,這樣隨隨便便地花掉?
而且再怎麼推算,也不該是她出一千萬的分手費啊!
所以,她做出了最後的結論--
湯承硯是神、經、病!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笑得很陽光的湯承硯出現在她面前,讓她覺得好礙眼,好想打人。
她一直在煩惱寶寶的狀況,煩惱他們之間的事,而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每天好吃、好睡,像只煩人的跟屁蟲,老是跟在身後盯她喝牛奶、做運動,好像除了這些事外,就沒別的事好做似的。
唔,不知道孕婦產生暴力傾向正不正常?
「走吧!」他很有精神地拉她起身。
「去哪裡?」她懶懶的,不想動,覺得渾身軟綿綿,好想睡覺。
「去我家。我跟我媽說好了,要她煮好韭菜豬肝等我們回去。」
「咦?韭菜豬肝?」她一頭霧水地眨眨眼。
「妳忘了?就是上次在診所裡,那個歐巴桑教我們的止孕吐偏方啊!」
「喔∼∼我想起來了。可是,她說的是要我回我家,請我媽煮耶!」
「妳媽不在了,當然就由我媽來啊!所以我們回我家去吃。」
「這樣可以嗎?效果會不會打折扣啊?」
「試試看再說嘍!沒效的話,就照歐巴桑說的多吃兩次,反正那碗東西吃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妳就當吃補品好了。」
她哭笑不得地任他拉起來,耳裡聽著他碎碎念的交代,心底卻為了他的用心,感到好溫暖、好溫暖。
「到我家的時候,妳要記得跟我媽說一聲『我回來了』,然後在廚房蹲著吃掉,吃完之後碗筷要倒過來擺在爐心上喔!」
「喔。」
說實在的,她還是很懷疑這個偏方的效用,但看他這麼慎重其事,她也就任他弄去。
「然後妳還要記得,離開之前不能跟任何人說話,乖乖跟我離開家裡,知道嗎?」
「好啦、好啦∼∼」她嘴裡不耐煩地回答,心裡還是甜滋滋的。
想到要到他家跟他的父母家人見面,她就覺得好緊張。
還好她已經先見過他的媽媽和姊姊了,否則這樣臨時被他抓去他家裡,她恐怕會害怕得昏倒。
當她在路上聽到他像唱機跳針一樣地交代第八遍時,她內心忍不住開始天人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