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確定你在做什麼?」
「我在銀行上班啊,只是個小襄理啦。」
銀行……家偉也在銀行上班,她的心沉了一下,不想再繼續問了。
「你的工作很忙吧?我看你的名片,那是一家很大的貿易商,看你年紀不大,已經是副理了,不簡單。」
那是她付出多少心血才升上的位置,她不願意落人之後。
「我已經二十五歲了。」她淡淡地回答。
「才二十五。」他笑了。
「快二十六了。」
「什麼時候?」
「什麼什麼時候?」
「二十六歲呀!」他笑得孩子氣。
「還早,還有兩個月。」她看了他一眼:「你要送我生日禮物啊?」
「好啊,你要什麼?」他很爽快。
她要什麼?她沒想過,她好像什麼都不缺,又什麼都缺;她要的東西,她一向自己爭取,掙到了,卻感覺什麼都是空的……
「我要愛情……」她喃喃地說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會說出的話。
這話嚇得賈詩文一腳踩煞車,兩人狠狠衝上前,又狠狠向後一撞,震愕了彼此失速的心跳。
「對……對不起,紅……紅燈……」他紅著臉道歉。
她剛說了什麼?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也害得車內的氣氛陷入膠著的尷尬。她不是不擅言辭的人,此時卻心亂如麻;她更不是個柔弱溫馴的女人,此時卻顯得那般窘迫無助。她剛嘗到了失戀的痛,愛情對她來說,不該再存有期望的,然而她卻脫口而出說她想要愛情,多可笑、多可憐。
她的愛情……破碎得像她的人生一樣黑白。
一路沉默到他家門口,他才停好車,就看見小妹詩晴匆匆離開家門,他微怔了一下。降下車窗叫道:
「詩晴?」
詩晴一頓,笑著跑來;戴翊芸也抬起頭,看見那名像朵清純百合般的甜美女孩。
「哥。」她趴在車窗上,一見戴翊芸,驚艷地亮了一下眼睛,隨即大方地笑道:「你好。」
她的熱情教戴翊芸頗不適應地一愣,淡淡回以淺笑。似乎他們家的人都這麼開朗熱心。
「你要出去啊?」賈詩文看出她刻意打扮過。
詩晴點點頭。
「跟同事去吃飯,我跟媽咪報備過了。」
「別太晚回來。」
「知道了,我會打電話回家的。」她笑著跟他揮手,也可愛地跟戴翊芸道別。
「你妹妹很漂亮。」她由衷地說。
他似乎也與有榮焉地笑了。
「你們家人感情一定都很好。」她的聲音變小了。
這的確是事實。他不否認。
「平凡的家庭啊。」
「對現代人來說,平凡卻是難得的。」
賈詩文看著她,眼神有點沉重。
「翊芸,你似乎很悲觀?」
她淺笑了聲。
「我才不悲觀。」
「你很堅強,但對一個獨身女子來說……壓力太大。」說他笨,他卻是細心得很。戴翊芸不喜歡被看透,一切事情她能自己來就自己來!
「詩文,我覺得這樣有點突然。」她說。
他一愣。
「什麼?」
「謝謝你。」她突然向他道了聲謝,下了車就轉身走開。
賈詩文一嚇,立刻下車追了過去。
「翊芸,你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又心情不好了?都……都已經到我家了……」
「很抱歉,詩文。」她還是逕自走著。
賈詩文慌亂地跟著。
「你……你不想到我家吃飯……沒關係,要不然……要不然你想去哪,我陪你好了。」
戴翊芸終於停下腳步,別過頭怔怔地看著紅著臉的他。是她自己要他陪她的,是她答應要來他家吃飯又臨時反悔的,怎麼他都不生氣、不責備?還好心好意地執意安慰她?她心裡……突然湧現一股莫名的、複雜的、溫暖的悸動……
賈家一家人趴在窗上,個個臉色狐疑。
「阿文在幹嘛?」媽媽說。
「這兩兄妹愈來愈怪。」爸爸說。
「那馬子真正!」奶奶說。
爸媽同時回過頭睜大了眼看著語出驚人的老奶奶。
奶奶一臉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表情逕自走回餐桌。人家電視上年輕人談情說愛不都是這樣講?
第三章
打過電話報備了,賈詩文好像一點也沒被她陰鬱的心情影響到一樣,還興奮地跟她提議。
「去淡水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碳烤很好吃哦!」
這個人……戴翊芸忍不住笑了。
「我不餓。」
啊……他的表情很可憐,也很可愛。
「可是我餓了……」
「我陪你吃。」
「好啊!」他又開心起來。「我很會吃哦,怕你嚇死。」
「你那麼瘦,多吃無妨。」她淡淡一笑。
「運動量大嘛,成天坐辦公室多悶,我很愛運動的,有機會帶你去爬山打球。」
她還以為他是個文弱書生呢!那一份生氣,不自覺地也感染了她。
「那你可能會氣死,我最討厭運動了。」
「我才不會生氣。」他說得像小孩子一樣得意。她相信,他絕不是輕易動怒的人。
「我看你又瘦又虛弱的,肯定就是只工作沒運動,偶爾流流汗,感覺不錯的。」
她笑了,不再回話。一路上,他就像對一個熟稔的老朋友般,毫無芥蒂、毫無心機地天南地北聊。
快到淡水了,他忽然問她一句:
「翊芸,你的夢想是什麼?」
她愣了一下。好像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似的。
「你呢?」她反問。
「我?」他笑了。「我是個淡薄名利、胸無大志的人。」
「我才不信。」她好像吸了嘴、哼了聲,這樣的表情讓她看起來很稚氣。
「為什麼?」他喜歡她這種自然的表情。
「沒有一個人安於現狀……」
他揚了揚眉。
「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一個和外表的自己完全相反的靈魂……」她說。
賈詩文笑了,他想說未必,但他更想聽聽她的見解,這算是他自言自語廢話了半天後,她終於主動開口了,這是個好的開始……
「一個安逸慣了的人,不會懂得人間疾苦。」
「未必。」他還是說了。
「是未必。」她看著他。「你懂,你知道,但不能體會,體會是經歷過了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