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學主修中文。」
「所以我的話你全聽懂了?」
天!屋漏偏逢連夜雨,她的楣運綿綿無絕期。
「沒有全部,大概有百分之八十。」
「百分之八十夠多了,噢,我居然對著一個陌生人大談我的愛情?」她一臉想舉槍自盡的模樣。
「很糟嗎?我以為自己是個不錯的聽眾。」
「對不起,我……」
「別說對不起,這個年頭不流行含蓄。我建議你,找到他,不管他是不是呵欠連天、不管他的疲憊有多明顯,都把你心裡的話拿出來問他。」
「問他什麼?」
「隨便啊!問他為什麼帶你到美國、問他為什麼以為工作比你重要、問他,在他心中,你的存在意義是什麼?」
「就這樣問他?會不會太誇張?」
「他有權利拒絕你,可是沒有權利用一團迷霧把你要得團團轉。」
「如果,他對我……只是我自己的過度想像呢?」
「那很好啊!起碼你離開迷霧中,心酸一陣,又可以重新追尋人生目標。」
男人的眼睛後面有三條魚尾紋,笑起來時,有一點點夕焄的影子。
「所以……」
「你只是不夠勇敢,加油,把你的心事告訴他。」
郁敏沒注意到自己是不是說了謝謝,只覺得他的微笑很讓人安心。
男人低頭拿筆寫下一串數字和地址。
「需要幫忙的話,打這個電話給我。」
「你對我那麼好,是純粹出自好心,還是另有目的?」
「愛情把你變成刺蝟了?好吧!我承認對你有興趣,因為你很美麗,而且有一頭我最喜歡的黑色長髮,不過,事有緩急,這得等你釐清前一段戀情,我們再談。」
這時,一個穿著制服的警察走到他們面前。
「請問你是段郁敏小姐嗎?」
「我是!我不是非法移民,我是觀光客。」
警察先生根本沒聽到她在說什麼,在她回答「是」的同時,他興奮地用對講機通知同事。
「你是通緝犯?不會吧!」金髮男人問。
「應該不是,到紐約,我一直安分守己。」郁敏懷疑。
警察關上對講機,說了一大段英文,這些話還是透過金髮男人的翻譯她才聽懂。
「有位寇夕焄先生找你找得快跳腳,他差點把紐約每一寸土地翻過來,他現在要送你到警局去,並請你先打個電話給寇先生。」
「夕焄找我?」還翻遍紐約每一寸土地?
「對,我想,你用不著我的電話住址了,他比你想像的更在乎你,雖然喜歡他有點麻煩,不過鼓起勇氣,你會獲得最後勝利。」他揮揮手,離開。
郁敏坐上警車,心裡想的全是金髮男子的最後一句話。
夕焄真的在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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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慌的,她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潮。
原來紐約都會代表的兩個大字就是忙碌。夕焄忙、警察忙、雅芹忙,所有的人進入這個名為紐約的地方,就只能朝同一個方向進行——辛勤。
也許不是夕焄對她不在意、也許錯在她並末融入這個大環境,而非他對她漠不關心。
警察局長特地過來和她打招呼,一些她不認識的美國人圍住她,說著她聽不懂的話,明知道他們沒有惡意,可她還是忍不住恐慌。
眼觀四面,這是個她不熟悉的地方,她可以表現得更穩重大方,可是再大方,都掩不住她心底的憂慮和慌張。
夕焄在二十分鐘之內趕了過來,他的眼睛佈滿血絲,焦躁寫在他的臉上。突然間郁敏覺得自己犯錯了,她實在不該在他忙成這樣時,再出狀況,
他在門口被幾個警察攔下來,他們握手、打招呼,然後局長又出現,又是握手、打招呼,郁敏在遠遠的裡面,等著、看著,好幾次想不顧一切衝過去,把那些陌生人趕走,直接投入他的懷抱。
終於,人群排開,他們之間出現一條長長走道。
看見她無恙,夕焄緊繃的五官立即鬆弛,皺皺的濃眉化成一道柔軟溪流,狂亂的心乖乖躺回定位,焦躁離他遠遠。
淚盈眶,她衝上前,緊緊緊緊地抱住他,她聽不見週遭的掌聲,只聽見他鼓噪的心跳喚著她的名字。
他比你想像的更在乎你、他比你想像的更在乎你……金髮男子的話一直在她耳邊迴響。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好對不起。」
她仰頭,淚水順著頰邊滑落,她的委屈映入他眼底。十幾天來,他承認自己疏忽她了。
「沒關係。」她平平安安回來,她毫髮未傷,這就夠了。
「我知道你很忙,不應該……」
「我說了,沒關係。」夕焄再次強調。
他應該生氣的,為了她的失蹤,他放下手邊幾千萬的會議,踏遍紐約所有警局,但她的委屈提醒了他,她真的不是故意。
「我不知道自己會迷路。」
在她開始準備為迷路擔心之前,他已經比她擔了更多的心,已經採取最快的行動找回她,如果這樣子,還不能解釋他在乎她,還有什麼可以解釋在乎?
郁敏沒發覺,她正試圖說服自己,接納有他的愛情。
「你不認識紐約,一出門就會迷路。」
他不介意她迷路、不介意她不說一聲就離家出走,他只介意在這短短的三、四個鐘頭,她有沒有被人欺負。
「我以為我會弄得清楚東南西北。」
是他把她的心弄亂、是梅格的出現把她的「原以為」炸得支離破碎,所以她才會認不清有他的方向在哪裡。
「你靠什麼認清東南西北?北極星還是羅盤?」
他笑了,將她一把收進懷裡。她定了位,他的心也定了位。
「不管我有沒有羅盤,你都會找到我,對不對?」她仰頭問。
「對。」
郁敏笑逐顏開,她不管在哪邊,他都會找到她,那麼她可以大方假設,他喜歡她,比她自以為的還多很多,不過,金髮男子說得對,她不該停留在猜測階段,她應該鼓起勇氣問他,向他要求一個明明白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