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心動·動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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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沒幾天,學舞的姊姊們都不來了,媽媽只好關閉舞團,帶著她和外婆搬家。

  年紀漸長,從外婆口中、從被她藏起的報紙,溱汸多少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心疼媽媽的委屈、她替媽媽抱不平、她為媽媽恨起那個男人和他的家庭,卻無能為力。

  下午,看見傅易安的淚,她不曉得淚水裡是真心或是慚愧,她恨他,非常非常恨,溱汸發誓,等有能力了,她會替媽媽討回公道。

  思穎翻身,臉再度被垂落的髮絲蓋住。

  她在沒人的夜裡深歎口氣,十一歲的溱汸,環境不容許她停留在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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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計算機前,品幀和毅爵研究著新產品的宣傳企畫。

  這個年齡的男孩應該在戶外打球、交女朋友,而不是坐在計算機桌前,為明天下午的會議努力。

  但他們不是別人,他們是輚皇企業的新一代接班人,所以他們必須比一般小孩更努力。

  門打開,小女孩從門外跳進來,粉紅色的睡衣下襬綴上蕾絲,手裡還抱著芭比娃娃和故事書。

  她是又慈,毅爵同父異母的妹妹。在毅爵小學一年級時,又慈的母親——江善薇嫁進傅家。

  雖然她處處小心翼翼,將家裡照料得很好,但他始終無法真心接納她,直到又慈出生,她的天真可愛和全心全意的依賴,慢慢地讓他不再反對江善薇。

  又慈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出生不多久,就進出過兩次手術房,家人對這條小生命自然呵護備至。

  「哥……人家睡不著,你講故事給我聽好不好?」

  毅爵對誰都不理,唯獨對這個小妹妹無法冷漠。

  把她帶到膝間,毅爵打開書,指著裡面的字說:「這個故事很簡單,你看不懂嗎?」

  「我看得懂,只是懶得拼音。」言下之意是——她只看得懂注音符號。

  「小文盲,再不認真學字,將來會變成小廢物。」他點點妹妹的額頭,寵溺地將她摟緊。

  「我是小廢物,哥哥是大廢物。」

  她努努嘴巴,不以為然,跳下毅爵的膝間,她找到另一個懷抱,走往品幀的身邊,軟軟的手環上品幀的脖子,腳一蹬,跳上他的腿。

  「品幀哥哥,你唸書給又慈聽好嗎?」

  「好。」品幀沒拒絕,他喜歡又慈,和毅爵一樣。

  「品幀哥哥最好了,我愛死品幀哥哥了。」

  攤開書,這個故事是胡桃鉗,短短的字句敘述了一段夢幻故事,聽不到幾句話,滿口「睡不著」的小女生在品幀懷裡沉沉入睡。

  小小的身體依偎在他懷中,讓他想起下午那個芭蕾女孩。

  她能適應孤兒院的生活嗎?她會被迫和姊姊分開嗎?她是否有機會完成她的夢想?許多的問號在心中,無解。

  同樣的,在旁邊看著妹妹和義弟的傅毅爵,同樣陷入沉思。

  跪在雨中的小女孩讓他印象深刻,一臉的傲然、一臉的桀驁不馴,他沒見過像她那麼剛硬的女孩子,明明冷到頻頻發顫,卻死咬嘴唇,不肯讓弱勢抬頭,彷彿戰勝這場淒冷風雨,她便戰勝了全世界。

  雨打濕她的長髮,串串水珠掛在她的臉頰,對父親遞過去的名片,她連一眼都沒多瞧,便收入口袋,用眼神說明他們的行為純屬多事。

  父親問她:「貝貝,你還記得我嗎?」

  她別過頭,沒有回話。

  之後父親對她說了不少話,她全都冷冷地以沉默回答,直到雨下大、濕透新墳泥土,隆隆雷聲作響,她才緩緩起身。

  她的雙腳發麻,可是她驕傲地不要人扶持,像一隻高傲的孔雀,昂起下巴,抬頭挺胸往前走。

  打開車門,背起入睡的妹妹,踟躕前行,雨在她們週身布上一層迷濛。

  他們三人盯著她們的背影久久不放,直到她們消失在視線中。

  貝貝,一個驕傲的貝貝,在他腦海中烙下深刻印記……

  「那對姊妹……」

  「那對姊妹……」

  很有默契地,品幀和毅爵同時開口,然後又同時住口。

  「你先說。」品幀把發言權交給毅爵。

  「那個姊姊,不像一般的女生。」

  「那個妹妹也是。」品幀附和。

  能讓不愛說話的傅品幀頻頻破例,說她是「一般女生」,未免過分。

  「爸說沒記錯的話,貝貝今年十一歲,很難想像一個十一歲的小女生,會那麼固執剛強,她拒絕爸爸收養的提議,也拒絕我們的金錢資助。」

  「妹妹告訴我,她們家有一個需要照顧的老外婆,說她們可能會被送進孤兒院,還說她要減肥,才能站在舞台上面。相不相信,她還沒上國小,比又慈小一歲。」

  毅爵是他唯一能談心的對象,面對他,品幀才會侃侃而談,彷彿他們本就該生來當兄弟。

  「爸爸沒有猜錯,她們是極需要援助的,我不明白,她是聰明或愚蠢,怎會拒絕別人對她們伸出援手?不過我想,依她那種個性,再苦的環境都能撐下去。」毅爵口中的「她」是姊姊。

  「她很擔心孤兒院裡有壞人,更怕壞人不讓她繼續跳芭蕾,她心裡對未來有許多說不出口的恐懼,她所依恃的,只有對姊姊的信任。」品幀口中的「她」是妹妹。

  「看起來,我們把又慈寵成溫室花朵了,都上小學了,世界裡只有芭比娃娃和童話故事。」毅爵把妹妹接過手,準備把她送回臥房。

  「我們沒有辦法幫她們嗎?」品幀問。

  「你想幫她們?」毅爵停下腳步,回眸望品幀。

  「我想,但是我沒有足夠的能力。」畢竟他才剛被收養,能提供的幫助不多。

  「能力不是問題,問題在於那個姊姊,她很驕傲,不想從別人身上獲得助力,我們的幫助在她眼裡,說不定是憐憫,而驕傲的人最不想要的東西就是別人的悲憐。」

  想起溱汸那雙孤寂的眼睛,毅爵想起母親剛去世時的自己,沒有刻意的同理心,對她的感覺純屬直覺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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