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若梅咬著下唇,指甲深深地掐進手心:不能心軟,不能碰他,否則只會把自己推落萬劫不復的深淵。
「左靜說你愛我……」當她以為他不會再有任何反應之際,他粗嗄地開口。
這句話讓她幾乎忍不住想尖叫她戒慎恐懼地縮至床角。「我……我……我不……不愛……你……」
歐南楓重重地閉上眼,噬心的蟲子不斷啃嚙他的心骨,他放棄掙扎,任由那股疼痛侵蝕全身。
他很清楚自己是罪有應得!
回過頭來看她,卻心悸於她的眼淚,他伸出手觸摸她淚濕的臉頰。「別哭……我不該妄想的是不是?不該妄想你會愛上我——」
無法開口要她留下,更無法要求她愛他,所有的企求、想望全卡在喉嚨深處:顫抖的唇瓣吮去她朵朵淚花,他情難自抑地擁緊她,像要將她揉進體內。
「唔……」商若梅嚇了一跳,僵硬地收緊手臂。
「別動……」他的長手長腳圈住她微顫的身軀,不肯放過任何一絲縫隙。「我不會對你動粗,讓我抱抱你,最後一次……好好地抱你——」
時間到了嗎?她就要離他而去,再也沒有機會像這樣放縱自己恣意地摟抱她、愛她,所有感覺逐一遠離,存在的僅剩下鼻尖傳來她風信子的馨香。
商若梅驚慌地瞠大了眼,最後一次!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倚偎的胸膛急遽起伏,他深吸了口氣,唇瓣輕貼她小巧的玉貝。「我愛你……愛你好久、好久了——」
他不是試圖挽回什麼,只因傷她太深,所以他根本沒有勇氣向她求情索愛;說愛她,不過是不願再欺瞞自己早已掩藏不住的滿腔愛意,不枉自己剖心深愛過。
聞言,商若梅屏住呼吸,她揪緊他的上衣,決堤的水龍頭再也關不住地奔流。
這該不會是繼威脅逼迫後的另一個禁錮她的手段!
「為什麼說愛我?這是逼我留下來的另一種手段嗎?」心念一動,嘴巴便不由自主地將所想的說了出來。
歐南楓猛然一震,心臟立即被她冷情的話語刨開一個大洞,他倏地放開她,黑瞳裡堆積著前所未有的風暴。
「在你眼裡,我永遠是個十惡不赦的卑鄙小人?」他握緊拳頭,就怕自己狂暴的火氣會控制不住地掐死她。
「我愛你錯了嗎?」他憤懣地咆哮。「沒錯,我承認自己不是正人君子,也承認自己曾殘酷地傷害你,可是所有的事情已經超出我所能掌控的範圍,我是如此矛盾地渴望你、愛你,你不相信就算了,還將它貶損得如此不值——」
他的眼酸澀得難受,五臟六腑全痛苦地紐絞在一起,卻發現她的身影逐漸模糊,但他已不在乎了,沒有她,還有什麼值得地在乎的呢?
他艱澀地吞嚥口口水,忍不住撇開頭嘎聲低吼:「你比我還狠、還毒、還可恨!把我的真心當成垃圾般踐踏得體無完膚,到底誰才是真的無情?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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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咆哮、低吼一字一句打進商若梅的心,她呆愣地望著他側臉可疑的水光,他……他哭了?為什麼?為了她嗎?
「你……」她碎裂的心似乎正逐漸修復中,可是……「可是蓮姨呢?她一一」
「蓮姨是我高中時期的家庭教師。」為了不願她帶著對自己的誤解離去,他緩緩揭開塵封已久的記憶。「我母親在我八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由於爸爸忙於事業,對我疏於管教,加上經常遭到同儕的欺凌嘲笑,笑我是沒媽的孩子,所以我開始結交一些狐朋狗友企圖壯大自己的力量,不讓別人再有欺負我的機會。」
商若梅揪緊胸口,抑不住猛然泛起的心疼;當時他還那麼小,失去母愛已夠讓他傷痛的了,卻還必須一個人面對所有的問題……
「上了高中後,我爸終於發現我的生活全然脫序,他開始為我延聘家庭教師,但沒有人受得了我的叛逆跟壞脾氣,每個老師都教不到一個月便宜告放棄,直到蓮姨出現在我面前。
「當時我覺得她真是個怪人,不管我怎麼忤逆她、惡整她,她總是不在乎地微笑,極其溫柔的微笑,不知不覺中;她逐漸改變我的言行舉止,我開始越來越依賴她,把她當成唯一懂我的人,唯一可以跟我談心的女人——」
他沉溺在回憶的漩渦裡,突然不再說下去;商若梅擔憂地看著他,卻體貼地沒有開口催促,過了好半——
「就在她教了我三年之後,我發現我愛上她了,愛上我的家庭教師。」再次提起往事,他已不復當日激動的情緒,因為一切都成過去。
商若梅暗自抽了口氣,他愛蓮姨?那為什麼他們的關係……
歐南楓背對著她,所以並沒有發現若梅波動的情緒,他繼續說:「我鼓起勇氣向她大膽告白,沒想到她竟告訴我,說她要嫁給我爸。我負氣地認為她看不上我,是因為我年輕又沒有任何經濟能力,所以她才會捨我而嫁給我爸。」
「我惡意曲解她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她是因為看上我家的錢才會嫁給老爸;回去那個家。」
「其實我不知道的是,早在我認識她之前,她跟我爸已經交往了好幾年,礙於我不定的心性,她遲遲不肯跟我爸結婚,直到她認為我真的變好了,她才肯答應我爸的求婚。」他雲淡風清地講完他跟蓮姨之間的恩怨情仇。
「可是蓮姨說——」商若梅很想問,卻問不出口。
「說什麼?說她愛我?」他回頭凝睇她,嘴角噙著一抹苦笑。「她所謂的愛,是母子之間的親情之愛,並不涉及其他複雜的感情。」
他沈默良久,瞬也不瞬地瞅著她。「你在乎嗎?你會在乎我是不是還愛她嗎?不,你不會,因為你恨我。」他自問自答,滿瞳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