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碰上他她什麼都不知道。
「麗娜,你我相識多年,我在你的心中居然如此不齒?」
「不。
「或者因為你害怕?」
麗娜霍然抬頭,衝口而答,「為什麼我該害伯?」
「我不知道,這個答案該由你來回答我。」雷剛若有所指地看著她。
又來了!她討厭那對眼神,總是想穿透她的靈魂似的,時時糾纏、徘徊在她的心門附近,她討厭它!
「你實在莫名其妙,讓我告訴你,我沒什麼好害怕的,我從不怕任何事!
沒錯,這是他所認識的裴麗娜,她總是一副堅強的模樣,自信滿滿,完全不需要倚賴任何人。
「是那一晚,對吧?」
麗娜的眼神轉為幽黯。「我說過,那天發生的事我早忘了。」
「胡說,你明明記得清清楚楚,正如我也一樣!」雷剛激動地抓住她的手。
她嘲諷地問他,「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無聊,飛過大片海洋來提醒我曾經和你度過一夜的事?」
「別這樣形容它!」
「那你要我怎麼說?美得令人難忘?哈!不會吧?你可是情場老手,應該還不至於要我這麼哄你才對。」
她的話愈說愈難聽,剛才驚訝之下的倉惶已不復再見,現在的她是築著高高的牆,永遠裡著盔甲的裴麗娜。
雷剛壓抑那股挫敗念頭,鎮定地回答,「那麼就當我是來幫你尋回記憶的。」
「不可能。」她冷笑著說,「在我飛到美國的時候,屬於台灣的記憶就已經順手丟到大海裡,再也找不回來。」
「我很有耐心。」雷剛平靜地回答,「我會提醒你一次、兩吹,直到你完全記起來為止。」
「你!」麗娜生氣地看他。
他微笑地說:「倘若你真的不怕,就該表現出不在乎的態度,才能讓人信服。」
「你別白費力氣!」她氣得發抖,匆匆轉身大步離去。
雷剛沒跟上前去。第一次交手,他認為自己略勝一籌,但也並不因此而感到得意,他的目的是在撤除她的心防,直到她承認對自己的愛為止。
眼看著麗娜走回飯店,他決定今晚暫時停火,讓她消化一下對他出現的意外,也算是體貼她的一點心意。
*** *** ***
沒有預料的重逢帶給麗娜太大的衝擊,如何進到飯店、辦公室,如何坐進車裡回家,麗娜一概不知,直待渾渾噩噩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才清醒過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雷剛出現了!老天爺!她躲了他這麼久,逃得那麼遠,他居然有本事找到她?
會是誰呢?是誰告訴他?麗娜在心裡反覆思索。
知道她在這裡的只有她的表妹雪兒一人,可雪兒又不認識雷剛,怎麼會透露消息給他?難道她告訴了其他人?
她的心情紛亂複雜。見到雷剛之後,先前好不容易克服的不安重新回到自己身望著鏡中慘白的臉,麗娜幾乎崩潰,而也只有這一刻,四下無人的時候,她才肯面對真正的自己。
她清楚知道是什麼原因造就她今天的個性,因為期盼。從小到大,她總是期盼別人的關愛,尤其是對母親、父親,她到後來才學會不去期待,因為這麼一來,也就不會受到傷害。
所以她根本不敢想像和雷剛之間會奢展出什麼樣的結果來。當火苗被點燃的那一刻,她乾脆遠遠逃開,只是他又何必追來,徒增她無謂的煩惱。
她最怕雷剛是為了搶奪她腹中的孩子,她猶豫再三,終於決定生下的女兒。
下意識裡,麗娜緊緊抱住自己的肚子,掉人一段被她埋入最深處的記憶——
台灣在政府和人民的努力之下,小小的土地呈現出蓬勃生機,從高聳的大廈和川流不息的人潮中,處處可見無限的希望。
麗娜也是嚮往者的其中之一。挾著初生之犢的勇氣和對本身的自信,她努力不懈地工作,認真地學習,為自己贏得無數好評,於是沒幾年,她從香港轉入這塊寶島,進入梵亞飯店,直升公關經理一職。
來台灣其實有她不得已的理由,逃避長期不受父親重視為主要原因。從小,爸爸就不喜歡她。偏她不信邪,拼了命地爭取他的注意,不論功課方面或者才藝表現,任何一處她都極為好強,想奪得好成績讓爸爸知道她和哥哥一樣強,一樣值得他感到驕傲。
結果是——不,父親從不這麼認為。到後來,她終於放棄。
來到台灣,麗娜仍然埋頭苦幹,反正舉目無親。但是經由工作,她認識兩個男人,成為好朋友,那就是喬偉和雷剛。
這兩個男人個性南轅北轍,喬偉冷靜穩重,雷剛則輕浮愛玩。這樣的評語也許頗為不公,天底下有人生來即是天之驕子,雷剛即是。不論家庭環境或天賦的能力,他總像是得來不費吹灰之力。他的個性爽朗,三個人之中是最佳開心果;他的外表出眾,自小便承受多方關愛,女人,他從不缺少。麗娜偶爾自負自己是惟一免疫的一個,直到那一晚。
那個晚上為了慶祝喬偉如大夢初醒地奢現自己的真愛,她和雷剛舉杯高賀,幾番輪陣下來,雷剛居然不支倒地,麗娜見雷剛癱瘓不起,也就任由他在沙發上睡死。
雷剛長長的腿掛在她深綠色的沙發外,麗娜低頭查看一眼,才安心進入浴室。
溫熱的水珠沖掉一天的疲憊和酒氣,她裡好浴中走出去,在鏡子面前,塗抹帶著香味的乳液。
然而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抽氣聲在深鬧的夜裡響起,麗娜反射性地回頭,卻發現雷剛已經醒來。
她呆愣地忘了該有的反應,只知浴中滑落至地,只知忙不迭地想彎腰拾起,只知所有的一切都曝呈在雷剛眼底。
麗娜怔怔地看著雷剛朝自己走來,忘了該說些什麼阻止他。
「天哪!你真的是麗娜?」雷剛的聲音不恍她吃語般的大,而他的眼神則如同酒一般的醇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