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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場景入了煜宸夢境,他嚇出滿身冷汗,從床上躍起,急喘……
怎會作這種怪夢?怎地夢中情景真實得教人驚心?她的眼睛嵌入了他的眼眶,小茹口口聲聲對他說謊,采青的哀慟在眼前晃蕩……
煜宸甩開紛亂思緒,估量自己,是不是采青的存在影響了他?
一定是的,她不在他的估計範圍內,她安靜合作到令人匪夷,若非大紅燈籠高掛屋簷,恐怕沒人記得侯府添了個二夫人。
聽說,她足不出戶,對於進屋送飯菜、打理環境的下人,客客氣氣,沒有半點王府千金的傲氣。
聽說她成天讀書繪圖,衣著打扮樸素得教人看不下去。
聽說她和自己對奕,經常半晌動也不動,擰眉苦思下一步棋。換句話說,他的刻意偏心,一點都沒為難到她身上。
她安適自得,恬淡寧靜,她是居陋室不改其樂的陶淵明,她不嫉妒、不吃醋,平平淡淡過自己的日子。
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
多年前,面對刺客的安然,不慌不懼,令人訝異;今日,面對一個教人想造反的環境,她仍舊平靜如昔。
她真不在乎別人怎生待她?真不為自己的困境難過?
他擄人、壞名節的計畫,因她一句「世間多少人迷戀榮華,卻偏有人視它為敝屣」改變;他迎她入門、欺她的軟弱,亦讓她的不反應破壞殆盡……
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令她屈服?
不知不覺問,煜宸走出寢居,秋雨綿綿濕了他的布靴,雨絲飄染頰邊,寒意沁心,經過幾道迴廊,他走人後院,在她房前停下腳步。
這裡夠僻靜了,和她的竹林小築相當,若非需要,府裡鮮少人會走進這裡。
當初,安排她居住此處,是他特別吩咐,目的自然是要人忽略她的存在,而今,他的目的達到了,卻絲毫不覺得快意。
輕推開門,采青沒上閂,和當年他闖入她屋內一般。
她從不對人設防嗎?濃眉挑起,不滿攀升。
蠟燭燒得剩下短短半小截,風自窗外刮入,燭火在風中躍動。
就著些微光線,他看向屋內的一景一物。
屋子和她搬進來前相差不大,堂堂的格格嫁妝居然少得可憐,看來,她的不受寵並非從嫁給他才開始。
桌上擺了幾冊書籍,攤開的宣紙上藍天白雲晴空萬里,和窗外的秋意全然不一,硯台裡水墨未干,她才睡下不久吧!
走近床頭,采青睡得不安穩,身子輾轉,額間汗水串串,她咬緊嘴唇,十指扭絞棉被,幾次咿呀出聲,模模糊糊不甚清楚。
不自覺地,他在她床邊坐下。
為什麼?是她泛白雙唇影響了他?是她眼角那些不知是淚、是汗的水珠子煩擾他?煜宸不清楚。
細看她的五官,娟眉輕鑲,菱唇微翹,是熟悉、是親切,是彷彿曾經……他們之間……怪異夢境與現實重迭,夢中人的淚、夢中人的悲愴,侵入腦間。
別哭,他知道她想留在他身邊,知道失去眼睛,她滿心情願,知道她為了他不介意犧牲……
漸漸地,他伸手貼近她頰邊,濕濕淚水染上他的指間。
猛地,采青坐身。
同時間,燭火燃盡,黑暗侵襲,漆黑的夜裡,兩人四目相對,沉默無語……
第三章
采青不確定自己身處何處,眼前一片漆黑,彷彿,雙眼還蒙著布,淚水不停歇;彷彿,她的委屈仍然一層一層,圈得她無力抗衡。
「我沒走,我在這裡。」她低聲呢喃。
她的手觸上煜宸的臉,夢中現實,她尚未分辨。
「不管你看得見或者看不見,我都在這裡,不離棄。」采青像為自己說話般,囈語迷離。
然她的話卻教煜宸心驚。是嗎?她和自己作了相同的夢?夢中他看不見,她就在咫尺間,他卻誤以為她已走遠……
采青的臉觸上他末刮的青髭,淚流滿面,心中悸動自睡夢中延續……
她攀上他的肩,抱住他,摟住他,用盡全力要教他相信,她沒離開,他的小魚兒沒去訪仙,沒去追尋自由。知不知呵……她的自由要有他相伴,才具意義。
她的淚、她的夢代表了什麼意義?代表前世他們有緣有分,代表此生相聚不是意外巧合?
不!他不信怪力亂神,不信前世今生,他只相信自己,和自己所能夠掌控的一切。身體僵硬,他直覺後退。
他的直覺動作喚回采青意識。
對,她不是小魚兒,她是皇帝親封的育貞格格、凊遠侯府的二夫人。
那麼……身前男子是誰?驀地,心臟緊縮,她慌張推開煜宸,整個人縮進床後頭。
「你是誰?」
順手,她抽起髮簪,護在自己胸前。
「妳以為我是誰?」輕鄙一笑,他迅速恢復正常。
旋身,煜宸走到桌邊,燃起燭火,光線映上她的滿臉驚慌。
「除了我,妳認為誰該站到妳床邊?」再問一聲,他咄咄逼人。
「抱歉。」
采青不曉得自己為何說抱歉,收起髮簪,她努力回復沉穩平靜。
「聽說妳足不出戶?」
這裡沒有特定的婢女,他刻意不讓任何人同她建立關係,但所有下人說法一致,說她安分到無從挑剔。
「你的要求,不是?」她反問。
采青下床,離他三步遠,即便他們已成親近月,但對兩人而言,他們畢竟還是陌生。
「妳那麼聽話?」他靠近,故意不讓她躲進安全距離。
「這是侯府家規,怎能不遵循?」仰頭,她用氣勢替自己加分。
她聽不聽話,他清楚得很,何必在深夜特來相欺?
「很好,對於妳的謹守本分,我該給予獎勵?」他欺近,臉湊上她的,企圖在她臉上尋到驚慌失措。
偏偏,她不教他如意。
「我習慣謹守分際,不習慣暗處欺人。」采青拿他的話回答他。
很好,她記取他的每句話,真不知道他是該誇獎她的乖巧聽話,或是小心她的擅長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