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好遺憾。
想不到他剛口中堅強地足以維持一生的友情,此刻竟是如此地脆弱,禁不起一個小小的玩笑。
「你剛剛不是說,我是你永遠的好朋友嗎?」她皮皮地提醒道。
男孩想想也對,就這樣絕交,不是太便宜她了嗎?「你給我記住,明年我不整得你哭爹喊娘的,我名字倒過來寫!」
媽的,今天是什日子呀?他居然被騙了九次!
他恨愚人節啊——
空蕩的樓梯間,迴盪著男孩不滿的怒吼。
女孩站在陽台,望著樓下那個小小的黑點,獨自低語,「明年?明年你就要上大學了,還怎麼跟我算帳呀?」
凜冽的寒意迎面而來,她下意識地環抱住自己,濃濃的悲哀襲上心頭,強忍的淚水,終於……決堤。
一直到好多好多年後,女孩仍記得十六歲那年的春天,好冷、好冷……
第一章
「萍萍呀,你大哥都已經申請我們移民過去加拿大了,你為什麼還要去台北念大學?等去了加拿大再念不就好了嗎?」紀媽媽坐在女兒的床邊,看著女兒收拾行囊的忙碌身影,不很明白女兒到底在想些什麼。
話說紀媽媽今年五十有五,一共生了七子一女,以八德命名,分別是昱忠、昱孝、昱仁、昱愛、昱信、昱義、昱和、雪萍。
紀家的八個子女,個個都是人中龍鳳,男的俊帥,唯一一個寶貝女兒,更是少見的秀麗;然而更為外人津津樂道的,是紀家的七個媳婦,個個都是異國人。
每到過年的時候,散居各國的紀家人齊聚一堂,那情景簡直就像是八國聯軍的縮小版。
今年,在加拿大的大兒子——紀昱忠正式申請他們一家人移民到加拿大,如果沒有體檢或良民證的問題,大概再一年左右就會有消息了。
本來是可喜可賀的一件事,但這老么不曉得發了什麼神經,明知全家就快要移民了,還堅持去考大學,若只是考個經驗那也就算了,壞就壞在她還堅持要去念。
念完了這一年,到國外還不是得重修,何苦多此一舉?
「媽,K大是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現在我如果不去念的話,那我之前三年的努力不全都白費了嗎?」紀雪萍在母親的身旁坐下,試圖說服母親。
「可你一個女孩家出門在外,媽媽不放心。」紀媽媽的眉毛、眼睛全皺在一塊,活像個苦字。
「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你忘了我和邵揚是同一所大學嗎?他會照顧我的。」紀雪萍抬出死黨當擋箭牌。
「可邵揚他有女朋友了,讓他照顧你,會不會不太方便呀?」紀媽媽話中有話。
她明的是擔心女兒去打擾了人家的好事;暗地裡也是在提醒女兒,那邵家男兒如今已是「名草有主」的人了。
紀雪萍的笑容斂去,嘴硬地道:「他不方便照顧我,那我就自己照顧自己,反正我又不是為了他才去念大學的!」
「是嗎?」紀媽媽擺明了不相信。
女兒這趟台北行,到底是因為求學心切,還是為了追隨某人的腳步,大伙都心照不宣啊!
大老遠地跑到台北去念什麼「土木工程」的,蒼天明鑒呀,她這個寶貝女兒對建築方面的知識,可是外行到讓人想掉眼淚,試問一個連沙和泥
都分不太清楚的人,能念出個什麼東西?
「媽——」紀雪萍不依地喚道。
「好、好,媽不糗你了。」女兒一發嬌嗔,紀媽媽就沒轍了,誰教她是個標準的「孝女」呢!
「孝女」,顧名思義,就是「孝」順「女」兒的意思。
「那念K大的事情呢?」眼看母親有軟化的跡象,紀雪萍趕緊趁勝追擊。
面對女兒若有所求的瞳眸,紀媽媽無奈地作了讓步。「你如果一定要去念K大,媽媽也不阻止你,但是話說在前頭,你得答應媽媽一件事。」
「什麼事?」紀雪萍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要拿得起,放得下。」紀媽媽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是她對女兒唯一的要求,只是……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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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紀雪萍六歲。
陽光明媚的午後,小雪萍像咬奶嘴似的咬著塑膠吸管,手上拿了瓶大人開給她的雪碧汽水,直直往自家的小花圃前進,繼續她上午未完成的工程。
小花圃裡種了各式的花卉,紅紅綠綠,各自開得美不勝收。然而花圃的另一頭,卻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
斷枝殘葉、東崩西落,彷彿在這個小小的四方之地,曾經經歷過一場慘絕「花」寰的世紀大戰。
是誰?是誰毀了這片美麗的小天地?
只見小雪萍將手上的汽水瓶擱在一旁,烏溜溜的小瞳眸緊盯著一株約莫有她一半身高的木春菊。
一雙白嫩的小手,緊握住花梗,接著使勁地向上一拉,木春菊的根就這樣硬生生地被扯離了肥沃的泥士一、兩公分……
事情發展到此,這株木春菊算是毀了,只是還沒完全壞死,短時間內,花梗仍能支持花身的重量,乍看之下還覺得它長高了一點。
小雪萍非常滿意自己的傑作,在她幼小的心靈中,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壞事,反倒認為自己幫漂亮的花花長高高,是幫了辛苦種花的爸爸一個大忙。
巴拔一定會很高興!
有句成語叫「揠苗助長」,八成就是在說她這種死小孩。
轟……
卡車行駛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來,小雪萍抬頭看了看,一輛好大的車車開過來,然後在她家的隔壁停下來。
大車車上,下來了兩個好「大」的大人,其中一個望著隔壁的房子說:「嗯,住址是這裡沒錯!」
緊接著又有一輛比較小的車車,停在比較靠近她家門口的位置,從車上又下來了一個叔叔和一個阿姨。
車上還有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生,他被大人留在車子裡,活像只被關在寵子裡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