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不見為淨?汽水瓶真的是懷抱著這樣的心情離開的嗎?
他回憶著汶汶告訴他的話。
「小萍說她簽證沒過,所以不能和家人一起移民,那是騙你的!其實她的簽證早就過了,她為了要和你在一起,還和姨媽大吵了一架,氣得姨媽說以後再也不管她了。」
汽水瓶面對他時,總是一臉的笑意,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她的心裡藏了這麼多的委屈。
「雖然姨媽說的只是氣話,她最後終究是愛女心切,不但留下了在台中的房子,也定時匯生活費給小萍。但當時她在台北讀大學,遠在台中的房子對她根本沒有幫助,加上她的脾氣又倔,寧可啃麵包度日,也不肯用家裡的錢。」
記得那陣子她總是清瘦,他問她怎麼回事?她還誆他說她在減肥。
「如果她大學念的是她喜歡的科系也就算了,但偏偏不是。她對建築
根本沒興趣,還硬著頭皮跟你去念什麼「土木工程」,教授在台上講的是口沬橫飛,而台下的她卻是聽得一頭霧水。因為怕被當,所以半夜打完工,還得躲在被窩裡繼續啃書本,睡眠嚴重不足。」
當初得知汽水瓶變成他的學妹時,他也很驚訝,還以為是他在無形中影響了她……沒想到她只是在勉強自己,難怪她的主科總是低空飛過。
「她喜歡做小點心,從很小的時候,我們就約定好要學會世界各國的小點心的做法,然後開一家專賣點心的甜食屋。但是為了你,她一度放棄了小時候的理想,要不是因為可柔的特意刁難,她可能現在還在建築業界濫竽充數呢!」
濫竽充數?
是呀,是濫竽充數,她對建築的確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他早發現她「志不在此」,卻以為她只是「脫線」地選錯了科系……
原來真正脫線的人——是他。
「好不好看?」李靜怡喜孜孜地拉高裙擺,左揮右擺地,揚起了一陣輕風,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望著美麗的未婚妻,他的眼神益發空洞。
成為建築業界的第一把交椅、有個美麗的妻子、一場簡單溫馨的婚禮、擁有甜蜜溫馨的家庭生活,可以預見未來的日子裡,他將一帆風順。
他的夢想幾乎都實現了,為什麼他還是覺得空虛?
少了什麼?
他為即將發生的一切,感到迷惘。
「你怎麼都不說話,該不會是在心裡偷偷後悔答應要娶我了吧?」李靜怡半真半假地問道。
後悔?!
這兩個字像道悶雷似的,直直地打中了他。
「怎麼了?」李靜怡笑笑地摸摸他的頰邊,「我說著玩的,瞧你嚇得臉都發白了。」
她不以為意地轉身準備取下頭紗,他卻突然出聲,「靜怡……」
「嗯?」她回眸。
「我們……取消婚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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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空氣凝結了。
緊張的氣氛,讓人連多用點力呼吸都覺得突兀。
在場的服務人員,全神戒備。
從事婚紗業多年的她們,也不是頭一回遇到這種客人了,所以她們非常清楚,當下最好保持沉默,等雙方有下一步行動了,再來決定怎麼做。
說得直接一點,也就是等新郎、新娘打起來了,看看情況如何,再決定是要出面勸架,還是要打電話通知樓下的保全人員處理。
總之,明哲保身要緊,反正薪水又不多,犯不著冒著生命危險。
「你想清楚了嗎?」還好新娘還算冷靜,場面還不至於失控。不過以他們老到的經驗判斷,這也有可能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嗯。」新郎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準備接受最嚴厲的懲罰。
「不後悔?」新娘再問一次,柔柔軟軟的語調中,嗅不到一丁點兒的火氣。
好奇怪。
「嗯。」新郎如老僧入定,打算以一聲「嗯」回答到底。
新娘的手高高地舉起……
終於、終於要開打了!
店員們的心情真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忍不住和新郎一同閉上眼睛,等待著那記響亮的巴掌聲。
三秒、五秒、十秒……這新娘也考慮得太久了吧?到底打不打?
睜開眼睛發現新娘只是解下頭紗而已,切!真沒趣。
店員們的心裡還真有些小小的失望呢。
「你不生氣嗎?」新郎沒挨到預期中的巴掌,好像也有點失望。
「你好不容易想通了,我高興都來不及,生什氣呀?」李靜怡那一副「好加在」的模樣,著實讓眾人都傻了眼。
現在是發生什麼事了?
先是新郎到了最後關頭才突然說不想結婚;而這新娘的反應更奇怪,非但不生氣,好像還樂得很。
難不成這郎才女貌的一對,其實是對怨偶,到了緊要關頭,終於決定「懸崖勒馬」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新郎這個問題問得好,她們也很想知道。
「我帶你去看樣東西,你就會明白了。」她賣了個關子,轉身向離她最近的店員道:「不好意思,我們決定不結婚了,麻煩你幫我換一下衣服。」
店員們一聽到她的話,額頭馬上冒出了三條線。
所幸長久以來的專業訓練,已經讓她們習慣保持微笑,所以就算她們碰到了這種「換了二十八件禮服,最後決定不結婚」的白目客人,還是能做到面帶笑容……只是、只是很像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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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靜怡保密到家的態度,讓邵揚懷疑她要帶他去啥了不起的地方。
像是「異次元洞」或是「神秘太空船」什麼的,結果不過是來到她的工作室。
十五坪大的空間,擺放著許多她公開及未公開的作品,有山水畫、仕女畫、實物畫等等,其中最多的,該算是抽像畫。
「還是很像亂塗鴉。」拿起一張五顏六色的畫布,他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