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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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不想來的,但是車子在附近的道路無謂地繞了好幾圈,他又下不了決心揚長而去,等他為自己找出好幾種借口之後,車子已經停在徵信社樓下了。
兩個星期了。
他隱忍了兩個星期,不聞不問杜蘅的消息,用了陶養多年的自制力,若無其事的度過完全見不到她身影及笑語的每一天,他自忖表現得很好,在公司每一對隱約帶著責難的眼光中行事如常,不見失衡的情緒。
但是他查看手機留言的次數增多了;一走出電梯,總要四面探看好一會,似乎期待有人會從角落一躍而出孩子氣地纏上他;走進辦公室,他會到處嗅聞著空氣中是否飄散著那獨有的肌膚氣味,也會注意有沒有精緻的手工餅乾留在桌上。一整天過去後,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收拾好桌面上的紙張文件,他忽然看見了玻璃桌墊下的幸福御守。
可惡的杜蘅!不消失得徹徹底底,盡留些蛛絲馬跡讓他不斷想起她;尤其是在他生日那天,還用那雙滿含悲絕的眼神看了他最後一眼,令他沒來由地產生了罪惡感。
果真是不成熟的女孩子,竟然當著他人的面問出如此無禮的問題,還以誇張無比的速度跑人,害他接下來的幾個鐘頭,在前來為他慶祝生辰的眾友人間,心神不寧地度過了一晚。
他永遠忘不了安娜邊用熨斗燙平被雞尾酒潑灑後,已經清洗烘乾的套裝,一邊用意味深長的語氣戲謔道:「到底哪個才是你的表妹?你不是只有一個表妹嗎?」
他沒做錯決定,他們是不適合的,瞧她情緒一有起伏落差,就連著幾天失蹤不來上班,說不干就不幹,完全不管公司是否能正常運作……呃--雖然她一個小小的助理,對公司的運作是沒什麼影響,頂多是陳秘書的臉皮繃緊了些,碎碎念了好幾天,但是起碼的職場禮數她也該遵守,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啊!至少要交代一下她今後的去向……
去向?她今後的去向他還管得著嗎?他從此可以清清靜靜地過日子,不用陪她去看自虐的恐怖電影了;也不必被她硬拖進狹小的空間裡照那些無聊的大頭貼;更不用擔心在夜晚行經天橋時,會看到她像瘋子一樣對著橋下川流不息的車流大喊道:「我愛石崢,我愛石崢,我愛石崢……」讓他在一旁尷尬地假裝不認得她。
那麼,他現在為何出現在此?
他曾經好幾天在深夜「順路」經過她家樓下,但沒看到燈亮;也曾經撥打她的手機想試探失戀以後的她恢復元氣了沒有,卻總是轉到語音信箱,他承認自己有點擔心她,「純粹」的擔心她,畢竟她還年輕,承受力不如他……
是的,以一個過往情人和舊上司的身份來探望她並不為過,他可以禮貌地走進徵信社,問問她的親人她活得還愉快嗎?然後祝她一切順利……
他的腳跟他的思緒一樣快,一回神他已經站在徵信社門口了,不斷朝裡面探頭探腦。
「石先生?」端著一壺茶從廚房定出來的張瑛看見了他,訝異地喚了聲。
「石頭?」正歪在扶手椅上打盹的杜明耳尖,揉揉惺忪的眼。
他不自在地笑了笑,朝兩人頷首。「我是來問候杜蘅的,她不在我們公司做了,不知道找到工作了沒?最近還好吧?」
「問候?」張瑛不解地看向杜明,只見後者冷笑了一聲。「石先生,你不知道嗎?杜蘅到美國依親了呀!她去找她母親,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
「美國?」他的笑容霎時消失,但彈指間又恢復了冷靜。「張小姐,杜蘅不過消失了十幾天,就算辦簽證也不可能這麼快吧?即使可以這麼快,以觀光名義又能在美國留多久?妳怎麼會說她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呢?」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大概是在替侄女出氣,所以想唬唬他吧。
「石先生,」杜明坐直身子,來回打量了他一圈,嘿嘿笑道:「你真的和杜蘅交住過嗎?她在美國出生,拿的是美國護照,買張機票就走人,還有什麼好耽擱的?」
他胸口一凜,憶及杜蘅曾經談及的身世,知道杜明所言不假,平穩的心跳開始失了序,他強自鎮定,表情不變的問道:「那麼,兩位應該有她的聯絡電話吧?我想親自問候她,既然沒有機會送她一程--」
「對不起,她母親最近搬了新家,新電話還沒告訴我們呢。而且,杜蘅並沒有打算和她母親住在一起,她可能會在學校附近租房子,我們也還在等她跟我們聯絡。」杜明技巧性地婉拒提供消息。
「學校?」他眉一抬。
「是啊!我們杜蘅聰明,想念哪都念得上,拿學位可不是你們這些人的專利吧?」斜眼下掩飾地睥睨他。
他站了一下,知道不會再得到更多的資訊了,便道了聲謝要移步離去,他還有另一個人選可以探知更多實情,所以他不擔心。
「石先生,請等一下,我有東西給你。」張瑛叫住他,很快地往屋內走去。
他在門口等了一會,張瑛隨即捧著挺眼熟的一個四方盒子遞給他,他一怔--是生日那天杜蘅原本要送他的禮物,混亂中又被她拿回去了。
「她沒有帶走,我們也不好留下,這是她打工賺來的錢買的,你就拿回去吧,反正本來就是要給你的。」張瑛歎了口氣。
「打工?她什麼時候去打工的?」他滿腹疑雲--她不用睡覺嗎?
「呃--」張瑛朝杜明瞄了一眼,將他一把拉到門外樓梯轉角,為難地看著他。「杜蘅缺錢,所以杜明介紹她到他朋友開的夜店當臥底賺外快,晚上九點到凌晨兩點,那陣子你剛好在國外,她沒讓你知道,怕你擔心。」
「什麼臥底?都做些什麼?」他腳底發涼,凝重地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