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大吼了一句,「你開什麼玩笑啊!一百疋布文可以換多少包藥啊,你介紹一個醫生哪能值些錢!再說我三成的佣金跟誰討去?」
「可是我保證醫活他的命的!」竇惠誠懇地看著拓跋仡邪,見他仍不說話,再次強調:「另外再加十三張羊毛襖給你,今年冬天,你的族人會需要的。」
話才說完,她傾著下頜,從頭上找出一隻鑲玉的金釵,遞給主持人看,「大叔,我拿這個抵你的佣金好嗎?」
主持人不屑地將眼一睨,見了沉甸甸的金飾後,好半天都吭不出一句話來,那金飾就算沒一兩,少說也有五錢重,不收它的人簡直是呆子了,但這可是公開喊叫啊,行規可不能由他壞起,要不然下回沒得生意做了。
於是他說:「這我拿不定主意,得問問小兄弟的意思,小兄弟,你怎麼說呢?
是要繼續任人喊價呢,還是接受這小姑娘的建議?」
拓跋仡邪考慮了一下,才慢聲詢問竇惠,「你拿什麼保證救得活我老頭?」
竇惠篤定地看著他說:「如果沒能救活他的話,隨你要什麼都行!」
「哦,是嗎?你的命也成嗎?」拓跋仡邪上前兩步,蹲下身子,將臉湊近她。
「成!當然成!」竇惠再次保證,認真的眼神不像是在兒戲。
拓跋仡邪得到她的答案後,才站直了身,提高音量說:「好!大家都聽到你的話了,如果你介紹的醫生沒本事的話,我就要你一命償一命!用你的命和十三張羊襖買我的自由……」
他話還沒說完,一名貴婦人便從人中走了出來,岔了話,「小兄弟,等一下,如果我女兒真的救活你爹的話,你又怎麼辦?」
「我不是被你們買了嗎?『吳竇』夫人,你們要怎樣就怎樣,除了要我餵奶以外。」
旁人一陣訕笑,薛氏紅了臉,不理少年的話,挺著顎強調道:「你得發誓,今後心甘情願做我女兒的跟班,她說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拓跋仡邪歪著頭諷刺道:「這不就是奴隸該做的事嗎?」
「很好,我只是要確定你知道規矩罷了,」薛氏裝作沒看到對方的吊兒郎當的態度,提醒他,「既然說定了,你還不快帶我們去找你爹!遲了搞不好還得賠上我女兒的命。」
拓跋仡邪聞言隨之變臉,兩步就直飛躍下高台,一把抱起竇惠,將她當布袋似地甩在左肩上,他彎起右胳臂後,一路推開擋道的人,凶神惡煞般地吼了句:「滾,滾!不滾,我就砍人!」
人群被他的氣焰震住了,腦袋不及反應便照他的意思挪了身。
台上的叫賣郎是第一個自混亂中清醒的,他急得跳腳,喊了一句。「喂!別溜啊,我的佣金呢!」
一頭長髮幾乎垂地的竇惠聞聲胡亂地將手中的金簪朝台上用力擲了過去,她甚至沒能舉頭查看清楚對方接到與否,半截身子就掛在硬如石塊的肩頭上,在空中晃啊晃地,轉個眼,就被蕩出了人群。
倒栽蔥的竇惠,強忍胸口的悶漲,抖著一雙不穩的手將黑簾般的長髮撥開,看見她花容盡失的娘親從人群中殺了出來,哭著追趕他們。
但是這少年在行人來往的道上狂奔,卻是箭步如飛,過人的技術好得沒話說,即使換上愛踢球的爹爹來追,都不見得追得上,況乎她柔弱的母親?
於是,她只是將雙手拱在唇間,大喊一句,「娘!你先回家!我……不會有…
…事……」
薛氏沒聽見,距離雖然愈拉愈大,仍是努力不懈地緊追在後,她的髮髻已鬆落,金簪也脫飛,一直到拐了第十一個彎後,女兒與少年的蹤跡突然不見了!
她如瘋婦般,見人就揪著對方的衣領,追問他們的下落,剛開始時,還有些人能指點出一個明確的方向,但到後來,就沒人知道她在問什麼了。
薛氏茫然地跪坐在路旁,好久好久不能動,她心裡想著,如果女兒有個三長兩短,她也活不下去,乾脆就杵在這兒任車撞死算了!
這念頭才剛閃過,一輛不快不慢的牛車就朝南駛了過來,一時想不開,她匍匐地爬到路中央,想做蹄下魂。
好在車速不快,車伕及時勒住溫馴的牛,懊惱地朝地上披頭散髮的婦人喊了句。
「喂!想死得痛快,也別撿竇老爺的牛自殺啊!」
薛氏一愣,抬頭認出高坐在駕駛位上的人竟是車伕阿竇!
對方顯然也認出她,詫異地張大嘴,半天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只能呆瞪著竇夫人吃力撩起裙裾,微顛地爬起來,朝車頭狂奔過來。
她不顧一切越過瞠目結舌的阿竇,攀進垂著遮簾的車篷內,二話不話地撲進穩坐在裡端的男人的懷中,泣不成聲的道:
「老爺……惠兒,惠兒給人家拐……跑了啦!」
拓跋仡邪跑了將近半個時辰才甩開人群,現在他扛著竇惠在幽林密佈的坡道上打轉,腳步仍是輕盈,氣也沒喘上半口。
他冷冷地問道:「你說的那個神醫到底住在哪裡?」
「我跟你說過三遍了啊,等我見到你父親時,你就知道了。」竇惠發出鼻音,「好哥哥,你快放我下來,這樣像只蝙蝠掛著,我的鼻子好難過!」
拓跋仡邪的耳朵就是聽不得軟話,他態度隨之一硬,「拜託,你別叫我好哥哥行不行?我跟你說過,我一點都不好!」他猛地用力往上踏了一步。
顛晃著的竇惠忙地緊揪住他背腰後的皮帶,這讓他猛地怪叫了一聲:「喂!你幹麼揪我皮帶,想勒我的肚子來報復我啊!」
「不是……」疲倦的竇惠解釋,「我只是頭暈了!好……不,壞哥哥,請你放我下來走吧!我發誓不會逃的。」
拓跋仡邪聞言猛地一嗤,不屑地說:「誰怕你逃啊!要不是怕弄髒你漂亮的衣服和絲鞋,我才懶得扛著你呢!再忍耐點,幾步路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