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非聞言,薄薄的俊皮抹上鐵青色。
好個阮臥秋,好個阮臥秋啊!
剛到應康城,一想到要跟這對正直兄妹日夜相處,他心癢難耐,每天天一亮,他就處處逗那盲眼的阮臥秋。本以為他佔上風,哪知阮臥秋竟耍這種悶不吭聲的把戲!好,很好,他就非要得到她,讓阮臥秋日夜對著他這個妹婿,氣到夜不成眠!
阮冬故看他臉色,就知道是大哥這環節出了問題,她摸摸鼻子,說道:
「東方兄,我大哥對你素無好感,但如果你有誠意,他一定不會瞞你。你……又得罪了他吧?」
「冬故,在妳心中,是妳大哥重要,還是妳的未婚夫重要?」
她眼神遊移,搔搔頭髮:心虛道:「這個……這個……」
光聽她結結巴巴,也知道她的答案只會有一個。也對,他還沒有卯上全副精力,她怎會輕易陷他的魔網裡呢?
思及此,他心情頗好,招來守在地牢階梯的青衣。
青衣不開牢門,反而搬來圓凳。
「青衣兄,好久不見了。」她抱拳笑道。
「好久不見,阮小姐……青衣之前不知是妳,若有得罪,還請見諒。」
她點頭,苦笑道:「我知道你的難處。」
東方非撩起衣角,尊貴無比地坐在凳上,不以為然道:
「冬故,妳是在暗示我這主人,專把殺人放火的齷齪事都交給下面去做嗎?當初,妳跟我訂下誓約時,不就知道我是這樣的一個人?」
「我確實知道。」她歎了口氣:「幸虧今日的懷真是我,而非其他人。」
換句話說,她寧願他來害她,也不要傷及無辜人就是。他注視著她疲憊的小臉,她一向元氣淋漓,神采飛揚,即使身體再累,也不會表露出來,現在她卻……哼,他東方非是什麼人物?就算誤害自家人他也不會疚懷!怎會疚懷!
「妳不問我,為何要對付一個小小親隨?」他挑眉。
「東方兄要對付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阮冬故冒著風險,再扮男裝當親隨,卻一定有一個理由。冬故,是什麼理由,能讓疼妳入骨的義兄同意妳這種作法?」談到鳳一郎,他帶了點酸味而不自覺。
阮冬故淡笑道:
「一郎哥是不同意,但也無可奈何。五個月前,我們路經此縣再到應康城,那時我只覺這裡是個不起眼的小縣,根本談不上繁華,但我注意到一郎哥跟懷寧都特別喜歡這裡……東方兄,你也猜到了為什麼他倆喜歡這縣?」
「正因不起眼,官員才會路經而不久留。妳性子積極,永不出門悶也悶死妳,如果能在此縣定居,妳就不易被人認出。」她的義兄真是處處為她著想。
她神色間充滿對義兄們的感激,柔聲道:
「是啊,我大哥是應康名商,官員時常來訪,我留在那裡不安全。後來聽說樂知縣有強盜,我們三人就決定提早過來……當時我只是擊鼓遞狀,並把一郎哥的妙計說給大老爺聽,我便可功成身退。哪知大老爺看中一郎哥的才智與懷寧的功夫,硬要收他們為身邊人……」
「他倆只忠心於妳,根本不理縣太爺,所以由妳扮男裝,待在縣太爺身邊?」
她皺眉,認真道:
「東方兄,你用錯詞了。我跟二位義兄,並非主僕關係,如果你真的要用『忠心』,那麼我對他們,也是同樣的『忠心』。」
東方非輕哼一聲,並不想針對這種事多作辯論,只道:
「那縣太爺怕卸任後有人報仇,以為收妳在身邊,妳義兄也會跟著走,哪知他反被利用。在這最後半年裡,妳乘機干預公門中事,等新舊二官交接,你兄妹三人消失一陣,再出現時,縣太爺早已離開樂知縣,是不?」
「東方兄,你猜中一郎哥的計策,他也猜中你的計畫,你們二人真有默契。」她歎道。有時她會想,東方非跟一郎哥如能成為知己,就可以共為百姓謀福了。
他瞇眼。「我會有什麼計畫?」
「剛才青衣出現時,一郎哥非常生氣,他說,你無事生非,在樂知縣找替死鬼,鬧得天翻地覆,就是為了找我出來。」雖然一郎哥百料百中,但她還是看見東方非的臉色後才敢確認。她薄怒道:「你要找我,可以透過任何方式,何必累及他人?只要我在世間,哪怕你遠在干裡之外,我也會馬不停蹄前來與你會面。」
「冬故,妳這是在索求我的承諾?」
她不玩心機,點頭正色道:「正是。」
東方非起身,使了個眼神,青衣立即開了牢房鐵門,讓她彎身出牢門。
「好,這點小承諾我不是給不起。就照妳說的,往後妳消失在我眼前,我也不因妳而無事生風。冬故,現在妳的未婚夫來了,妳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她一時之間還沒有想到這麼長遠去。有沒有未婚夫,這……應該差不了多少吧?
東方非早料到她這種鈍性子,內心雖有介懷,但正中他的下懷。哼,就算她的一郎哥才高八斗又如何?總不可能教她如何愛上一個男人吧?
思及此,他又充滿喜悅,笑道:「冬故,既然我已辭官……」
「東方兄,天下人都知道當日你辭官時,皇上百般挽留你這個首輔。一現在的你,已無正官之職,但皇上特例,為你保留不世襲的爵位,京師東方府邸乃先皇所賜,不作收回。如果你有看中的宅子,當地縣令也須為你徵收,但北不過提華縣,西不得過應康城,皇上有事請教你這前任首輔,你也得回京覆命去。」她歎了口氣,看著他。「東方兄,你這個官,辭得真不乾淨。」可以想見皇上有多捨不得他了。
「哈哈,冬故,現在天高皇帝遠,任他條件七八十,也管不著我啊。」
她瞪著他,一時無言。他根本只選自己想遵守的條件,其它一律視若無睹。她還能說什麼?幾月不見,他還是一樣的無法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