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大叔你沒有功夫,而青衣功夫高強,倘若他能震斷縣令的心脈,那麼內力一定深厚,五十步內,你都有可能被發現……這麼說,你站在岸邊看見的?」
那名工人瞟見布政使微不可見的點頭,立即答道:
「沒錯。當時東方爵爺就在水榭外,他在等著青衣下手,那時他的冷笑,令我遍體生寒,後來屋子內傳來慘叫,我一時緊張,就趕緊去找布政使大人了!」
「原來如此。那麼,麻煩你站在發現東方非的地方。」
那工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岸與長橋的交接處,見布政使又點頭,他才停步。
「就是這裡了。」
「那東方非呢?當時站在哪兒?」
「……就在窗前,靠、靠右邊吧。」他悄悄聽令行事。
水榭前模糊的人影有了動作,往窗前的右邊停住。
「這兒?大叔,你看見我了嗎?」
在場官員皆是一怔,紛紛定睛看向水榭前模糊的身影。
明明月光璨璨,四周掛燈也有足夠的燈光照地,但那身形就是模糊不清。
東方非無聊地哼了一聲,根本不必再看下去。她是存心來壞他樂趣的!
「這這……我記錯了,是、是左邊!對!是左邊!」工人急聲道。
那身形又慢慢移到左邊。
「大叔,看見我了嗎?」她問。
那工人用力眨著眼睛,再抬頭看看天上的圓月,遲疑說道:
「這……我想起來了,沒這麼遠,我記得,得近一些。」
「好,請大叔往前走幾步吧。」她也很和氣。
那工人走了五步,有名士兵跟著他走,然後向在場官員搖頭,表示看不清楚。
「我、我又記錯了……還要再近一點。」
「那就請大叔再走幾步吧。」
那水榭前模糊的身影完全不動,任由那名工人往前走。
直至兩人相距不過十步左右,她歎息:「大叔,你可以再前進。但如果依你所言,你就要被青衣發現了,如何能逃脫成功?」
那工人聞言,立刻停步。跟著他停下的士兵轉身繼續搖頭。
「這……對,我想起來了,我就站在這裡!是這裡沒錯!我手腳靈巧,沒教青衣發現,而且、而且我眼力很好,一般人看不見的,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在這裡,我看見站在窗前的那人就是東方爵爺!」
「那麼,大叔,你看看,現在你看見的這人是我嗎?」
那工人正要答「是」,又猶豫一會兒,回頭看向布政使。
布政使瞇起眼,盯著那隱約的身形,暗自確認東方非的武士全都在場,唯一不在的,就是那隨從青衣。
難怪之前遍尋不到青衣,原來是跟小男寵在一塊。小男寵想玩虛實之策,與青衣合謀救出東方非,那也得看他有沒有這個才智。
光是身高體形,就露了餡!
他不動聲色地撫摸衣物上的青色部份。
那工人呆了呆,直覺答道:
「不是你,是青衣!對,眼前這人,是東方爵爺身邊的隨從!」
「大叔,你可要確定了,偽證的罪不輕啊。」她又歎。
布政使冷冷一笑:「懷真,你不必再恐嚇他。他只是一名無辜百姓,你試圖左右他的答覆,只會害了他!」
工人收到暗示,大聲道:「沒有錯!我確定是青衣!現在我看見的就是他!」
她沒理會那工人的答案,語氣流露出怒意:
「江興布政使,你身為社稷之臣,理應保護皇上內的無辜百姓,為何要牽連他作偽證?他為你而入罪,你良心安否?」
東方非聞言,大笑幾聲。
水榭前模糊的人影,往前走好幾步,仍然看不清他的長相,但飛揚的長髮逐漸在燈火下現形,那飄揚的髮色偏白……並非是黑髮青衣。他是老人?
眾人不約而同地閃過這念頭,布政使眼皮一跳,驀地想起下午那個找廚房的豆腐誧老闆。
那白髮人,自行點起手執的燈籠,微弱的火光,終於照亮他平滑無皺的相貌。
「這就是愛卿的男寵?」樓台上的貴公子愕然,一時之間只能瞪著那白髮童顏的青年。這青年相貌普通,但眉宇間帶抹睿智,神態溫和略帶冷淡,身形與青衣一般,原來愛卿喜歡的是這種類型啊……
「這……不,他叫鳳一郎,並非是主人的……男寵。」
「不是他?那他是誰?」
「他……」青衣還在猶豫該如何解釋,就看見鳳一郎附近的柱子後頭,有抹嬌小人影費力地起身,出現在月光之下。
這人一身濕答答的,額面紅腫,滿臉乾涸的血跡,唇瓣也被咬破,鮮血流進嘴裡,染紅了白色的貝齒,十分狼狽。
東方非見狀,悠閒的神態立時消失,鳳眸半瞇,咬牙瞪著這人。
「這人……莫非就是懷真?」樓台上的貴公子遲疑地問。東方的品味真是……
「……正是。」青衣也有點不可置信。那蒙汗藥的份量是他精準算來,確保阮小姐到明天下午才能清醒的。這一臉的傷,是哪兒來的?
阮冬故定到鳳一郎身邊,苦笑道:
「大叔,你認錯人了。他不是青衣,連這麼近的距離,你都看不出他一頭白髮,又怎麼證實三名縣令死於非命時,東方非正在水榭呢。」抬起小臉,秀眸澄澈又堅定,注視著布政使,沉聲說道:「大人,無月無燈的夜,是不可能目睹鄰人殺人,但十五圓月也能看不見人,水榭唯一通往岸邊的就是這座長橋。偏偏,它是背著月光,橋上有燈,各自四盞立兩旁,看似燈火通明,但鳳一郎所站之地正是死角,不走到他面前,是看不清他的臉。由此見,罪犯有心嫁禍東方非,而且他沒有共犯,無法同時分飾兩角來現場實驗。他只當圓月照地,一切就無所遁形,卻忘記月有圓缺,月光亦有明暗之分。」
布政使對上她的視線。半晌,才冷聲道:
「懷真,你的才智真是異於常人,怎會只是個親隨而已呢?」
她聞言,無奈笑道:
「才智不敢當。懷真沒有什麼才智,只是憑藉著……其他縣太爺審案的無數經驗。」說到這裡,她閉了閉眼,沉痛道:「大人,您的經驗在哪裡?你一路升至江興布政使,這種小小的破案技巧,為何您不懂?為何您沒有這樣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