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氣,訝道:
「這是……公公嗎?」連自己都覺得聲音好虛假。
那名有點年紀,一身太監服的公公驚恐地瞪著她。
「誰……」王十全定進院子,瞇眼。「黃公公,你怎麼來了?」
「皇……」
「王兄。」東方非懶洋洋地打斷黃公公的話頭,道:「這是宮裡來的公公,來找我的。懷真,妳來做什麼?」
「我……我以為東方兄下午有空,所以,跟王兄過來。」她很僵硬地說。
東方非走到她面前,親熱地拉起她發涼的小手。「妳要來,也是晚上來。現在來,能做什麼?」
他曖昧的言詞,讓她滿面通紅。「東方兄說得是,我晚上再來好了。」
聽她還真的乖乖順從,他不由得哈哈大笑,當眾吻上她的嘴。她迅速退開,瞪著他。
他揮揮手,道:「去吧去吧,別打壞了我跟黃公公敘舊情的興致。」
她抿了抿嘴,向王十全抱拳道:
「王兄,過兩天你起程,懷真恐怕無法相送,在此先祝你一路順風。」
王十全回了個禮,等她一離開,立即轉向黃公公,厲聲問道:
「你怎麼來這兒了?」
黃公公跪地:「皇上聖安。您微服出京,宮中亂成一團,請皇上即刻回京。」
王十全走進廳內,拂袖落坐,冷聲說道:
「朕才到幾天,你就出現,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黃公公跟進廳後,再次跪地道:
「朝中不可一日無主,下個月大秦國使節來訪,還請皇上趁早回京。」語畢,充滿敵意地看了小蓮子一眼。
「這倒是。臣以為,布政使一案已告一個段落,皇上確實該早日回京。」東方非嘴角噙笑道。
王十全瞪東方非一眼。依黃公公這路程,是他出京後幾日,才匆匆追出來的,也就是說,東方非再神通,黃公公也不可能是他召來的。
最佳證人就在眼前,何須再假造?王十全思量片刻,沉聲問道:
「黃公公,朕問你一事,你照實答。」
「別說問一件事了,就算皇上要奴才死在當場,奴才也不敢不從。」
「別把話題扯遠了。朕問你,方纔你看見的是誰?」
黃公公心一跳,抬起頭看向他。
「皇上是說,剛才那名與東方爵爺……接吻的青年,黃公公可覺得眼熟?」小蓮子插嘴。
「這裡有你這個小奴才說話的份嗎?」黃公公恨聲道,再深吸口氣,回答:「那青年……奴才不識得。」
「不識得?」王十全瞇眼。「你仔細想想,他像不像阮東潛?」
「皇上,您這是誘導黃公公了。」東方非神色悠哉,接過青衣遞上的扇子,攤開折扇。「您要他說像,他還能說不像嗎?皇上,這對咱倆的賭局,不公平。」
王十全瞪他一眼,再轉向黃公公,厲聲道:
「朕要你,誠誠實實說出來,絕不可有半句隱瞞。這懷真,跟當年戶部侍郎有任何神似之處嗎?」
「……」黃公公眼角顱著東方非輕搖扇面,搖頭顫聲道:「不像。奴才記得阮東潛較高些,眉宇英氣重些,剛才那孩子……比較漂亮,完全不像。」
「再仔細想想!」
黃公公五體投地,渾身發抖道:「奴才敢起誓,那少年跟阮侍郎真的不像!」
王十全一語不發,瞪著黃公公良久。
東方非笑意盈盈,緩頰道:
「皇上會誤會這兩人相像,全怪微臣。微臣不該挑中了一個氣質與阮侍郎相仿的青年,實在是,臣十分懷念阮侍郎啊。」
王十全冷冷睇向他,道:
「東方,就算所有答案都是否定的,但只要有一樣相像,朕就無法控制內心的懷疑。你來告訴朕,懷真的尾指是怎麼斷的?」
「皇上,如果臣說,那是臣太思念阮侍郎,所以找上了一個氣質爽朗的懷真當男寵,而臣,跟皇上一樣,十處裡只要有一處能夠神似阮侍郎,臣就一定要它神似到底,所以施計斬斷了她的尾指,皇上信也不信?」東方非似笑非笑道。
王十全瞪著他陰狠的面貌,當年正是這份陰狠讓他登基為皇。
「……懷真知情嗎?」
「她不會知道這根尾指是我差人砍斷的。」
「東方,你行事歹毒,遲早會有報應的。」
「臣知道,也等著報應。」他不怕報應,就怕報應不來。
「倘若你回京,你可以連懷真一塊帶回去,朕為他安插個官職,讓他有一展長才的機會,再封阮小姐為定國夫人,讓你一生一世榮華富貴享不盡,如何?」
「臣留在這裡,為皇上鎮住江興一帶,此乃臣的心願。」
「哼,如果我將懷真帶走呢?他會是朝中一片清流。」
「哈哈,皇上,你將她這清流帶回京師安插官職,不出三個月,你必將她外放到邊境一帶,巴不得永不相見。」
「你是說朕沒有容人的雅量?」
「如果皇上無容人雅量,又豈會容得了東方在皇上眼下為所欲為呢?皇上登基兩年,有些事還需得暗地來,懷真她啊,只懂檯面上的事,對皇上將要做的正事,只會是一個阻礙而已。」
王十全能坐上皇位,自然也明白東方非的言下之意。放棄懷真,他有點不捨,但也不會太遺憾。他哼了一聲,吩咐小蓮子,道:
「準備收拾行李,今晚回幸得官園住一宿,明天起程回京。」
「是,奴才立即準備。」
行到門口,王十全又回頭看他一眼,傲氣道:
「東方,七年之約,你可別忘了。」
「七年之後,臣尚苟活於世,必回京效命。」東方非作一長揖。
「那個阮東潛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找個神似他的男寵?聽說阮東潛是阮臥秋的遠親,想來,你也是想在阮小姐的身上,尋找阮東潛的影子吧?」王十全問道。
「皇上英明。」東方非好整以暇道:「我東方非一生,從心所欲,從不後悔,但也自知缺德事做了不少,將來也照樣任意妄行。不過,在我心裡,就只有這麼一個人,她其心如明鏡,胸懷磊落,行事剛直,我踢斷她的腿,她繼續往前爬;我要斬斷她的手,她竟然還能撐下去,她殘廢的模樣實在令我憐愛又欽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