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紅痕印頰亦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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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我們老家那裡有個傳說,總說蜈蚣愛吃蛇肉,所以蛇也最怕蜈蚣,因此延伸出一項禁忌,煮蛇湯時,千萬要挑廣場大空地煮,不可在有屋樑的室內進行,因為蜈蚣愛吃蛇,一聞到蛇香,全都被裊裊上升的香氣吸聚到懸樑上,又因為吃不到猛滴口水,蜈蚣的毒唾液便滴入湯鍋,人若飲了蛇湯後也要跟著出事,所以這件『蛇咬童子耳朵事件』讓我瞭解,原來是我同學的三姐保住了我的耳朵。」

  李懷凝不解,「這怎麼說?」

  「要不是她在前一晚破了我的童子功,被攻擊的人可能就是我了。」然後賣乖地對她露齒一笑。

  李懷凝呆坐在那裡望著他,不知他究竟是說真還是說假,她覺得他像一個複雜難懂的三體迷宮拼圖,引人思忖,但她卻不想深入探索,因為她怕入了迷陣後,失陷的會是自己。最後她決定不動聲色地轉變話題,「也就是說,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老家在福建武夷山附近的一個小村落。」

  「可是你的口音……」

  「我知道,非常泛台灣化對不對?」他笑了一下,接著以北京腔、山東和上海腔道出那句,「所以你不相信我老家在福建武夷山。」

  李懷凝不由得對他另眼相看,「你挺有語言模仿天分的。」

  「相信我,這跟語言天分無關,而是為了爭取更悠然的生存空間的關係。

  我長年在外經商旅行,已瞭解有時說同一種語言還不夠,非得用同一種地方腔交談才能打破成見,製造出地緣性,彼此同聲共氣先顯露自己的意識型態合念與否再談下文。所以,我學精了,練就出鸚鵡的本事,到哪裡就跟著哪裡的人說話。」

  他話到此,睨到老闆端了兩隻碗走過來,興致勃勃地扳開竹筷子,討好的說:「同樣,跟你學畫就得跟著你吃貓耳朵。」

  老闆將兩碗貓耳朵和小菜擱在他們面前後,便忙自己的事去。

  李懷凝餓得荒,撒了胡椒和鹽,就要下箸飽餐一頓,忽地瞄到對面的駱旭皺眉夾起一小瓣由白麵團揉出來的「貓耳朵」送到眼前瞧個究竟,忍不住關心問:「有問題嗎?發現了不該在碗裡的東西嗎?」

  他說:「的確,我記得你剛才明明跟老闆點了貓耳朵,怎麼我這碗裝的竟都是雲朵般的麵食。」

  「這就是貓耳朵沒錯啊!」李懷凝話剛脫口,見他一臉失望上當的模樣,終於明白駱先生期待的是貨真價實的貓耳朵,忍不住大笑出來,「貓兒見了你這個大老饕,可要溜之大吉了。」

  「還說呢,大街小巷多得是脆骨豬耳朵,我到沒聽說豬閃人過。」聽聽他的口氣,多麼委屈啊!

  李懷凝告訴他,「好吧,算我誤導你好了,你再叫別的吃行嗎?」

  他將失望打包,展顏道:「不,既然是李老師推薦的,就算這碗裝著的是貓兒大便我都不敢拒絕。」結果,他一口接一口地將貓耳朵嚼入肚,還不忘套上一句當地語,「當真是香Q帶勁。」

  李懷凝見他終於眉開目笑起來,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她搞不懂,他怎麼可能上一秒才老成冷酷得讓人害怕,下一秒卻能像孩子那樣談天說地。

  李懷凝兩眼直視他,忍不住問了。「你找上我真是想跟我習畫嗎?」

  駱旭反問她,「除了習畫以外,我還有什麼更好的理由呢?」

  「我不知道。我覺得你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的畫上面,所以才問你。」

  駱旭再次將唇湊上她的耳際,輕聲跟她招認。「我想你沒錯,我跟你學畫的確是別有用心。我不是慕名而來,而是慕你的人而來。我想我對你一見鍾情,喜歡上你了。」說完,他直接叼住她的耳垂不放。

  李懷凝被他突來的舉措嚇到,回神後將頭往後縮,撫耳斥責他一句,「你找別人開玩笑好不好?」

  他看著她,目光透著前所未有的認真。「我不是在開玩笑,我的確是喜歡上你了,我在一見到你的自畫像後,就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絕境。」

  李懷凝顫著音問:「什麼自畫像?」

  「那張你自貶為『肥美』的自畫像。」

  李懷凝不可置信地喊了出來,「你……是你,是你將那幅畫買走的?」

  「沒錯,」他接著擺出一臉自尊心受創的模樣,「難道你對買你畫的人一點興趣也沒有嗎?」

  「沒有。我每賣一張畫就當丟掉一雙襪子,至於是誰撿到襪子穿,不關我的事。」

  「聽來好大方無情,但我卻認為是你怕感情放得過重,到時守著作品,一張畫都不肯賣。」

  心中事被他一語道破,李懷凝很不是滋味。「有些畫我就是不想賣。」

  「也包括你那幅最新的『幾何結合』嗎?」他問。

  李懷凝一聽,瞭解是他收購了『幾何結合』後,無奈地掃他一眼。「我不想賣的作品只有兩件,怎麼兩件都在你手頭上?」

  「也許我運氣比較好。」

  「或者你該說,你是個出手大方的好客戶,畫廊經理不願得罪於你,甚至在你的指示下,自願當個走狗,嗅著鼻子找上我?」

  他雙臂環抱,一臉趣味橫生地聽著她的指控,然後聳肩說:「你也算得上有收藏癖,如果你跟我異位而處,也該會這麼做才是。」

  李懷凝沒有否認,因為她的確會這麼做,甚至做得比他還絕。

  「如何?」他問。

  「如何什麼?」她反問。

  「我能追求你嗎?」他客氣地道。

  她卻不客氣地告訴他。「不可以。」

  他沒露出失望的表情,堅定追究答案。「能給我你的理由嗎?」

  李懷凝本想味著良心告訴他,她對他沒興趣,但她臨時改了主意,找了一個老掉牙的說詞。「我是師,你是徒,違反倫常,所以不可能。」

  「這問題容易解決,你現在將我踢出師門不就得了。」

  李懷凝的毒與酷似乎在一碰上駱旭後就度假逍遙去了,她找不到更好的藉口,只能拿更蠢的藉口搪塞他。「你沒聽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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