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薔回過頭來:「撞一起才有趣,除了這位白姑娘,又有誰配得上我們王爺?」
醉菊淡淡道:「旁人看著有趣,局中人不知道還有多少艱險在後頭。你忘了兩位王子的事了嗎?」
提起東林兩位王子的慘事,紅薔也笑不出來了,眸子一挑,看向醉菊身後。
醉菊轉身,漠然面無表情地站在她們身後。
「不要再提起這件事情。」漠然冷然道。
「是。」
醉菊應了一聲,瞥門外兩道緊靠在一起身影一眼。
不提,就可以忘卻嗎?
☆☆☆
度過八個月的冷待,娉婷享盡了楚北捷的寵愛。愛極楚北捷不甘願而不得不為的模樣,愛極他黑著臉呵斥自己的模樣。楚北捷屈尊降貴,為她親熬粥,為她親餵食,放下所有的公務,陪她看日出日落,星月移動。
她實現了許多願望,倚在他懷裡,聽了冬雷,看了冬雪,要他摘了院中最美的梅花,插在她髻上。
一切完美得如夢,夢漂浮在淺黑色的陰影之上,娉婷和楚北捷都放縱自己忽略那片無法忽略的陰影。
「娉婷做過很傻的事。」
「噢?」楚北捷唯恐夜寒,又扭不過她嚷著要看星,只好開了窗,緊緊摟著她,隨口問:「例如?」
「例如對王爺……」說到一半,她閉上小巧的唇,明亮眸子癡癡看了看楚北捷,自嘲般地笑了笑:「有一個很傻的念頭。」
楚北捷低頭審視她:「有多傻?」
娉婷將目光幽幽移向被樹梢隱隱遮了一半的明月,沉默了很久,才道:「傻到希望王爺對我,任憑世事百轉千折,不改初衷。」言罷,優美的唇角逸出一絲苦澀笑意,低聲問:「聰明的白娉婷,愚蠢的白娉婷,善良的白娉婷,狠毒的白娉婷……都會是被王爺寵愛的白娉婷嗎?」
楚北捷臉色沒有表情,眼底顏色卻漸漸深沉:「別再說了。」伸手拉上窗子,將星光月色關在外面,強勢而溫柔地將娉婷壓人柔軟的床墊中。
「天太冷,早點睡吧。」
熟練地解了娉婷的衣襟,脫下厚重的外衣,露出純白的絲綢褻衣。楚北捷大手一揮,用被子將娉婷包裡起來,只露出臉蛋。自己也三下五下脫了衣服,鑽進被窩中,一把摟了細嫩的腰,讓娉婷將側臉靠在他胸膛上。
「王爺……」
「乖乖地睡,不要胡思亂想。」
呼一聲,吹滅房中最後一盞燈。
漆黑中兩雙明亮睿智的眼睛,都染上了輕愁,沒有閉上。
他們貼得緊緊,聽對方的心跳,血液流淌的聲音。
「咳……咳咳……」
「怎麼?」楚北捷強壯結實的身子動了動,手撫到娉婷鬢邊。
「沒……咳咳咳咳……」娉婷捂著嘴。
「看來你自己開的藥不行,喝了幾劑,反而咳得更厲害了。還是叫醉菊給你看看,你不信那些大夫的本事,總不能連霍雨楠的徒弟也不信。」楚北捷邊說著邊從床上坐起來,揚聲要叫醉菊。
娉婷也慵懶地坐了起來,攔道:「要看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明天看還不是一樣?這樣折騰一下,我更加睡不好了。」
楚北捷仔細看她眉間,果然略有睏意,點了點頭,重新將她摟著睡下,下令道:「現在要好好睡了,不許再胡思亂想。」
罩子下的炭爐劈里啪啦地燃燒著。
娉婷輕輕應了一聲,閉上眼睛,乖乖睡去。
次日清晨,醉菊一早就被喚了過來。進了屋子,娉婷往日最喜歡斜靠的長榻上並沒有人影,醉菊在房中站了站,聽見楚北捷在裡面沉聲道:「我們在內屋。」
醉菊進去。
楚北捷已經起來了,身上穿戴整齊,額頭隱隱滲著一層細密的汗珠,似乎剛剛練武回來。娉婷仍躺在床上,見醉菊進來,擁被而起,卻被楚北捷一把攔住,不高興地訓道:「昨晚要叫她來,你硬是不肯。現在病成這樣,還亂動什麼?乖乖躺著,讓醉菊給你把脈。」
醉菊上前,坐在床邊,朝娉婷淺笑:「白姑娘放心,師父說我已經學得不錯了。」手伸入暖和的被中,輕輕抓住娉婷的手腕,讓它露出來。
剛要用心診脈,門後冷風忽然鑽進脖子。門簾被人驟然拉開,漠然出現在門外,嚴肅地道:「王爺,王宮密信。」
楚北捷濃眉一挑:「王宮密信?」
「大王親筆的密信。」
楚北捷臉色立轉認真,腰身一挺,如標槍般筆直,吩咐漠然:「到書房。」走了兩步,又回頭叮囑醉菊:「好好把脈,用藥的時候謹慎點,慢慢拔出病根,她身子底不好,不要用猛藥。」大步邁開,急匆匆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書房,漠然跨入門,隨即轉身關上房門,取出袖中的書信。
楚北捷接過,看了看上面的王室印鑒,信封上寫著幾個小小的字:北捷親啟,正是他唯一的哥哥,東林大王親筆所書,心中不祥之兆頓顯。他為了兩位王子被毒殺的事,被迫在都城主導了一場風起雲湧,驚濤百丈的兵變,與東林王黯然分別。
經過這番變故後,若不是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東林王絕不會來一封親筆信。
楚北捷和東林王是一母所生,兩兄弟自幼親密,一人為王決策,一人忠心耿耿帶兵護國,感情極好。楚北捷當時激憤心碎之中誓言棄權歸隱,但畢竟骨肉連心,驟見兄長的急信,哪能不為遠在都城的王兄擔憂?
楚北捷撕開封口,將書信展開,凝神細讀。
信並不長,完全是東林王親書,沒有一字由他人代筆。楚北捷越往下看,表情越發沉重。漠然也不禁緊張起來,屏息等待。
楚北捷閱過全信,負手在背,許久才道:「雲常和北漠組成盟軍,發兵三十萬,壓向我東林邊境。」
漠然跟隨楚北捷在沙場上出生入死,對四國兵力十分瞭解。東林一年前才和北漠大戰一場,北漠兵力並不強盛,反而是一直龜縮一角的雲常養精蓄銳多時。聞言思索片刻,問:「雲常派哪位大將統領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