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話,一束玫瑰花也重重地砸在我的辦公桌上,花上的卡片彈到我的裙子上。
我不解地看了蘇敏敏一眼,見她笑得詭異,心不由得往上彈跳。會是他嗎?我雀躍地問自己。
我忍下瞄卡片的衝動,公事公辦地問蘇敏敏,「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有人撥電話進來找我嗎?」
她搖搖頭,說:「沒有。」言明自己還有事得辦後,高跟鞋一轉,直線扭了出去。
她人一消失後,我趕忙地將小卡片湊到眼前定睛看個仔細,除了「給美麗動人的你』這七個字以外,只有一個屬名。那個屬名不是「駱」,也不是「偉」,而是「史丹力·魏」。
媽啊!史丹力·魏!
他不就是我們公司的小開嗎?年不過二十八,就結婚三次,離婚一次,另外兩次是因為老婆皆早逝!而且最令我防衛的是,他跟我老哥是拜把交的,兩人都性好漁色得很,他……他送我花有什麼企圖?竟敢說我美麗動人!我美麗動人也不干他的事!
想想以前他對還是胖怨女的我的那種敷衍態度,再想想他盯著公司稍有姿色的美眉猛瞧的那種色迷迷嘴臉,瞭解他把目標轉到我身上的念頭令我惶恐,不待思索,直接將花一頭栽進我的碎紙機裡,確定花葉被攪到不留全屍後,才安心地掀開公文辦公。
公文夾裡有一張倒放的照片,照片裡是一對擁吻的情侶,我蹙眉看著倒影一秒後,心猛抽一下,然後慢慢地將照片調正,等我確定照片裡被一名熱情的女人貼著吻的男人是駱偉時,我整個人都快瘋了。
難道這就是蘇敏敏口中的證據!
不管蘇敏敏是有心還是無意,我質疑著她將照片夾著公文送進來的動機,直到我認出駱偉身著棉衫牛仔褲、撐著枴杖時,才轉而注意到照片的背景是發生在TheDoors那家PUB裡。這似乎說明了一切,一切都是發生在三周前我與趙空姐翩然離去之後!
他的手竟然就搭在對方光滑帶挑逗的裸肩上,而且一副要為對方卸除衣衫的態勢!在公共場合裡,他怎麼可以如此……如此的不自重!
嫉妒焚燒著我的理智,我將公文夾啪嚓地用為闔上後,毫不思索地拿起電話找他理論。
我要問他,為什麼這麼假道學!
我要問他,是不是有女人倒貼,他一律來者不拒?
我要問他,為什麼他能滑頭得像一頭狐狸般,卻看起來那麼老實?
我要問他,他憑什麼想說廢話時就找我倒垃圾,不想說話時卻對我置之不理?
「請幫我轉採購部的駱經理。」我冷著口氣對著話筒道。
「我是駱偉,您哪位?」他在話筒的那一頭遲疑半秒,不大確定地問:「念香?」
「沒錯,我是吳念香。」我非常公式化地道。「我以為駱先生會撥電話給我,想來是我弄擰你的意思,會錯意了。」
他急忙地解釋,「不,你沒弄錯,我是說過要聯絡你,但是……」
我很不客氣地插入一句,尖酸地指責他,「但是大情聖你忘了,你忙著跟女人拍施,忘了跟你所謂的純異性朋友保持聯絡。」
話簡那一端突然靜悄悄,五秒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已不若先前那般急於解釋,反而學著我的口氣,冷冷地問:「是又如何?」
他沒對我大吼,「你管不著!」還真是奇跡。
我一時找不到話頂回去,急中生智,順口問他,「你該沒忘記你欠我一個恩情吧!」
「當然沒忘,你想到有我能效勞的地方了嗎?」
吳念香,你不是老說施恩不求報,現在竟敢回頭厚臉皮地跟他扯這件事?更何況,跟他串上線那次根本談不上恩,是命運,對,是命運沒錯!是他命背運不好!
我調整好心態後,用力掐住話筒說:「想到了。」
「那就說吧!」他的口氣聽來根本就是興趣缺缺。
「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是不是?」
他沒跟我掰那一句老掉牙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之類的話,只簡單地給我一個「對」。
「好,」我鼓足勇氣,盡可能地讓自己聽來很含蓄,「我希望你能陪我過一夜。」
我停止呼吸,凝聽他的動靜。
有十秒,他沒發出任何聲音,直到我輕率地對著話筒喊,「怎麼了?你才剛答應我,現在就想反悔了嗎?」
「我沒說我不想『做』啊!!」他冷冷地諷刺著,「我只是不太清楚你所謂的過一夜是什麼意思?散步過一夜呢?還是跑步過一夜!上夜館子吃到肚撐翻不了身呢?還是上健身房過一夜?」
他什麼意思?他在諷刺我嗎,他大嘲笑我努力減肥的傻勁嗎?
我突然覺得我這半年的努力都是自費心機的,我還是六個月前的我,那尾自卑、缺乏信心與笨重的抹香鯨。我不懂自己為什麼傻到撥出這通電話自取其辱,我跟他本來就只是晉通朋友,他沒理由將我放在心上。
「吳念香,你倒是說話啊!」他催著。「我這個精靈道行不高,只能讓人心想事成,要我讀心我可『做』不來。」
他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那一個「做」字?
我歎了一口氣,找了一個台階下,「算了,就當我在嚇你好了,我們之間到此為止,今後井水不犯河水。」
「同意,但也得等到我們『做』了。才算有個了斷!」他擺明是要我騎虎難下。
「這樣吧,選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方便嗎?」
啊!我愣了一下,三秒後才瞭解他這個「方便」指的是兩種情況。一、問我是不是處於生理期,二、問我是不是處於危險期。
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這種事怎能跟人啟齒,於是我不答腔。
「那麼就是方便了。」他逕自下判斷,接著要我記下他租屋的住址。
我一邊抄一邊問:「你不怕我日後去騷擾你嗎?」
「我再幾天就要出國了,日後有麻煩也是房東的事。」他那口氣彷彿連天塌下來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