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吻裡含了幾滴鹹鹹的淚,我以為自己哭了,片刻後才理解是一八五先生貢獻的,我這才體會出深藏在他心裡的恐懼與焦慮。
莫非他以為我真的沒救了!嗯……我該好好犒賞那個跟他通報消息的人。
「是誰告訴你我入院調養的?張力嗎?」
「不是,是安安的母親。」
我愣住了。「靜香姨!」
「沒錯。我們在電話上談了很久,她勸我人與人之間相知相惜不容易,但若拖到天人水隔時,才後悔沒做到真情相對的話,恐怕要遺憾終身。」
我聽了他這番轉述的話,思量片刻,老實告訴他,「我當初以為真情相對是男女之間最容易辦到的,如今我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他但笑不語,牽著我的手湊近他的唇際,疼愛有加地呵護著。
看著他那只牽住我的手,我有了新發現。「駱偉,只是你第一次牽我的手。」
他愣了一下,「是嗎?感覺如何?」
我眼珠子晃過一圈後,毫不介意地與他分享我的感覺。「感覺好好。」
他揉著我的指,一語不發地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珠寶盒,輕輕掀開盒蓋,從金色的錦緞上取出一枚環戒,直接套上我的無名指。
環戒簡單素雅,沒有鑽石珠寶,卻仍是漂亮大方。唯一的缺憾是我的手指太細,撐不住戒指。
「等我將你養胖後,咱們再去挑一隻你喜歡的,然後不管旁人怎麼囉嗦,你都得嫁給我。」
我含淚自動送上一記香吻。「遵命,救命恩公!」
第九章
駱偉從醫生那裡得到證實,確定我有起色後,才搭機赴美接受職訓,儘管我天天在越洋電話上跟他保證我很好,不到一個禮拜他又翩然返國,因為他實在放心不下我,便跟新老闆請了一個禮拜的假,沒想到他的老闆竟多批准他一個禮拜。
我奇怪他才新到職沒多久,新老闆怎肯寬容大量讓他一放就是半個月。
原來,他的老闆是我表哥常棣華,也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我繼妹安安的新婚夫婿,這樣多層的關係讓他即使想回美國上工都不行了。
經過我哥無條件的同意,駱偉晚上在我對門的公寓打地鋪,白天則待在我的寓所裡照料我的飲食,有他陪伴的日子是說不出的甜蜜,只是我給自己的單身公寓下過一道男人不得入內過夜的禁令,所以這陣子,駱偉把他對我的濃情蜜意都摻進了飯菜裡,結果倒便宜了跟著搭伙的李懷凝。
駱偉的朋友張力,有空沒事會到對門找駱偉把酒敘舊打橋牌,因此和趙燕麗在我們大樓的電梯裡二次邂逅,兩人對彼此的第一印象改觀,就此情定三生。
趙燕麗怕自己三天兩頭在天上飛,給地上的女人製造機會,毅然辭去高薪工作,留在地面守著張力,後來在一家冷門拮据的慈善機構擔任勸募人,憑著她的公關魅力與能言善道的長才,該組織在很短的時間內湊足預募款項,趙小姐於是又跳到另一家孤兒院準備為孩童們爭取一幢被地震毀掉的宿舍,她現在過得比我和李懷凝都還愜意。
駱偉回台渡假期間,曾帶我回台南老家探親一次。從他家那一大塊由阿拉伯特製原裝進口,一刀不剪鋪在地上任人踩的手工織氈,可窺見其府上之氣派與他母親對品味堅持到底的態度。
他爸爸已年近八十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務早放手給駱偉同父異母的大哥駱旭掌管,只是駱旭大哥那時回大陸探母沒現身,我無緣與之會面,又碰到駱偉那個剛選上立法委員的二哥駱遠和他的二嫂,及他的小妹駱鈴。
十八歲的駱鈴跟以前的我一樣身長體胖,靦腆的她不是個多話的孩子,處身於外表出眾的駱家人裡,顯得毫不起眼,讓我頻想起年少的自己。
最後就是駱偉的媽媽,駱媽媽跟我印象裡的人簡直是大相逕庭。
我本以為一個會包粽子、迷信、愛看連續劇又喜歡逼兒子相親的駱媽媽是個六十來歲、穿著碎花洋裝的老太太,誰知完全不是如此,她看起來才五十出頭,風韻猶存,皮膚比駱偉的二嫂還滑嫩呢!
駱媽媽不只精明,還很會做菜,手藝跟飯店大廚有得較勁。只要有貴客上門,在駱家幫傭的僕人是得閃邊站的,駱偉的二嫂則自動從二少奶奶降格成了她的跑堂倌。
才一個下午,她就變出十來道豐盛佳餚,食材都是最昂貴高檔的山珍海味。
菜一旦上桌後,我就成了眾矢之的,每人一雙筷子爭先恐後地把菜夾到我的碟子上,才三秒,我的碟子已是菜滿為患。
沒食慾不打緊,我光是看到那驚人的份量,酸水就要從賁門嗆出,因為我雖已開始進食,卻只能少量,吃多消化不了照樣要吐,於是只好愁著臉。
駱偉似乎未卜先知,坦率地將我的碟子挪到他桌前,頗不高興地責怪他媽媽,「媽,跟你提過,我不喜歡念香太胖,你別再餵她吃東西了。」
「吳小姐那麼瘦,比你以前那個叫安安的女朋友還沒肉,我是關心她耶。」
「我喜歡瘦一點的女孩子。」駱偉只違心地強調這一點,疼兒子的媽也不敢有意見了。
想來駱偉沒將我患上厭食症的事透露給家人知道,這一層我能瞭解,畢竟駱家財大勢大,若事前發現兒子要討一個帶衰的媳婦進門,即使對方門當戶對,恐怕又有一場爭辯了。
吃過飯後,大家聚在客廳,駱媽媽聊天的興致相當濃,言下之意對我家的背景非常滿意。她詢問我的年紀,發現我跟三十而立的駱偉差了三歲犯沖後,似乎有點悶悶不樂,直到駱偉堅持我們只差兩年又八個月,還用很多歪理去模糊焦點,他母親才又眉開眼笑。
最後門及八字。
我連自己的八字都沒概念,駱偉倒一清二楚地查報了出來。真沒想到他這個「放洋的孩子」也信這八股的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