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契爾,我總算找到你了!」金髮碧眼的英國人卡迪安不止呼喊,還上前給了一個熱情的大擁抱。
一時之間,中文加英文,四人的問話幾乎是交雜在一 起,然後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氣氛有片刻的怪異。
「我是陪同卡迪安先生來的。」陳萬海主動說明,他們來找的主要對象是公司的貴賓黎雅然。
由於陳萬海配合卡迪安說英文,卡迪安聽他提起自己,自然的接口:「我是來找你的,幾個禮拜前你給了通電話說不住飯店了,接著只留下了個地址,什麼也沒交代清楚,身為你的經紀人,我怎麼放心得下?當然得來瞭解一下情況……」
打量了下四周,卡迪安不掩厭惡之色。
「我說米契爾,你怎麼會住這麼平民的地方?就算不想住飯店了,你大可以請陳經理幫忙安排住所的事宜,何必這樣委屈自己?如果不是陳經理帶我過來,你給的地址我根本不知道從哪裡找起……我就說嘛,你啊,就是少不了我在一旁盯著,我才多久沒幫你打點事情,你看你淪落成什麼樣?」卡迪安叨叨念著。
平民的地方?淪落?
姚芷君皺眉,因為卡迪安的批評,特別是那種輕視人的語氣。
「你實在不用特地來這一趟,我不是告訴過你,一切都沒問題?」黎雅然不以為意,因為已太過習慣卡迪安那種戲劇化又誇張的表達方式。
卡迪安自動略過他的話,狐疑的目光直盯向跟黎雅然同行的姚芷君。
「這個女人是誰?」他問,毫不客氣地打量她。
「姚姚,你怎麼跟米契爾先生走在一起?之前我聽你公司的人說你最近休假,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放手不管出版社的事了?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有沒有考慮我的提議,換換跑道,到我們公司來做事?」陳萬海好奇之餘不忘挖角。
聽見他的話,黎雅然打量起兩人。
黎雅然是認識陳萬海的,他初到台灣來時,就是由陳萬海負責接待--說起來,也就因為那場美其名為歡迎會的接待,才會造成他與姚芷君之間的微妙關係--不過他雖認得陳萬海,倒是現在才知道陳萬海與姚芷君也是熟識。
「你們認識?」他狀似無意的問,但心底驀地湧上一股他很不熟悉的酸意,不知怎地,陳萬海原先讓人看得順眼的成熟穩重,這會兒看在眼裡就是讓他覺得不舒服了起來。
「你的作品中文版權是簽給陳總的漢藝文化,我們出版社的刊載權是跟他們買來的,你說我們認不認識?」姚芷君覺得他的問題很蠢。
「姚姚!」因為她那種隨便到只能稱之為大不敬的語氣,陳萬海差點嗆到。
「嘿,你們在說什麼?」聽不懂後半段的中文問題,卡迪安不悅的插嘴。
「抱歉,你們似乎有事要談,我這個外人不方便在場,加上我人不舒服,我先走一步好了。」姚芷君不想和他們站在這裡纏鬥,懶得多做應酬,找了藉口就要告退。
「你不舒服?!」老實的黎雅然不知是應酬話,緊張了起來。
她翻白眼,在這時候特別不想理會他不受現實污染過的天真,直接略過他的問題不答。
「你們慢聊。陳總,抱歉,今天沒辦法多談,我先走一步。」打了個招呼,姚芷君說走就走。
「姚姚!」黎雅然想追上去,但卡迪安抓住了他,沒讓他如願,害得他只能眼睜睜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米契爾,這到底是怎麼一 回事?」卡迪安質問,他覺得不對勁,事情大大的不對勁。
陳萬海沒立場做同樣的質問,但他也不用問,只需端著世故的合宜微笑在一邊等著,他知道這樣就能等到黎雅然的解釋。
在兩人的注視下,黎雅然感到為難。
他知道他們想要一個合理的回答,可是他之前曾允諾過,若沒有她的首肯,他絕不主動對任何人提及兩人之間的真實情況,而現在……
她跑了,也沒先交代他能講些什麼,那他該怎麼解釋一切呢?
???
回到家中,姚芷君什麼也沒做,換上家居服後就躲進被窩中,準備用睡眠來逃避問題。
她很煩,嘴上不想提可心裡比誰都清楚,現在只是因為她的生理狀況不明顯,事情還能壓下,可再瞞能瞞多久?
就像剛剛,如果她沒遁逃成功,又,陳萬海氣度不夠,像個市井小民一樣的不知輕重,逼著她直問話,那麼就算不提到懷孕,單是她跟黎雅然的關係,她該怎麼解釋?
好吧,因為這個問題太過奧妙與微妙,姑且先放著不管,問題回歸到她的肚子上,過幾個月等她肚子大起來,人人一眼就知道她懷孕了,到時未婚懷孕的問題浮現,她要怎麼面對各方的詢問?
公司那邊的問題還算小,因為她早已經打定主意,在假期結束後立刻遞上辭呈。
這並不能說是她早有預謀,只能說是天時、地利、人又和,在事件發生前,她就發現吳漢城近期內的表現頗讓人期待,於是大膽放手一搏,趁這次休假機會刻意放手不管,一天只在固定的時間受理求救電話,讓吳漢城慢慢適應接手公司營運,也要公司裡的人適應沒有她坐陣的日子。
原先她也只是想試試而已,但出人意外的,成效出來了,原先固定四點響起的求救電話,從第一個禮拜每日鈴聲大響、哭天搶地東問西問,電話沒講上一個小時不能掛上,轉為第二個禮拜每日鈴響,問題變得簡化,時間日日濃縮到十幾分鐘連同寒暄一併解決。
吳漢城的表現讓她深具信心,她相信再拖一陣子,連求救電話都不用接,她真的能完全的放手不管,把公司的經營權跟大小業務都還回他吳家人手上,所以她現在休假休得心安理得,就等假期結束後正式提出辭呈。
一旦她離了職,就沒有如何面對出版社同仁的問題了,那她懷孕的事,就少一方人馬知道,她樂得不用多作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