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去西門町。」
「為什麼不去西門町?」
因為范姜雲會在那裡!她可不想找麻煩。「嗯……那裡人太多,太擁擠了。」
「擠才好啊!你可以乘機擠回去,即使踩到別人的後腳跟,也沒人會變臉。」
「可是我覺得很不妥……」鄒嫻說著要摔開他緊掐住腕間的手。
但他握得更緊,拎起她的書包斜背上身後,便拖著她朝門口走去。「別再可是了,如果夠快的話,說不定能趕上第二場電影。」
鄒嫻拗不過他,只好順了他。
她一路上忐忑不安,抵達西門町電影街時,還懸著一顆心四處張望,等到他們掐著半截票,終於踏進黑壓壓一片的戲院後,她才大大鬆一口氣,同時安慰自己,范姜雲看的是第一場的電影,待這場戲散後,也應該遠離此地了。
整整兩個小時,她盯著銀幕,與牟允中靜坐在黑暗中,一點一滴慢慢地搜集這難能可貴的一次經驗。
當他們再次隨著人潮走出戲院、重見光明時,已近五點,雨也不再下了。
鄒嫻靜靜地站在他的機車旁,側頭關心地看著雙眼泛紅的牟允中掏出手帕大牌鼻水。
良久,她謹慎地探問:「你……還好吧?」
他瞥她一眼,將手帕塞回褲袋裡,啞著嗓子從實地說:「不好。這齣戲真是天殺的感人。你還真堅強,一滴淚都沒流。」
鄒嫻心虛地低下了頭。事實上,她如蜜的心思全都繞在他身上,雀躍萬分都來不及,怎可能有餘心看電影,更遑論掉淚了!
「我……我也有哭啊,只不過是把淚往心底流。」她小聲地說,一語雙關,但牟允中忙著抬出自己的機車,沒去留心聽她說話。
當他將注意力轉回她身上時,臉上已是一片開朗。「趁雨停的時候,我們趕快回家吧!」說著拍了拍身後的皮椅催她上車。
鄒嫻很快上前,跨坐上去,小心翼翼地將裙子夾好。不料,一聲驚呼從前方傳來,差點讓鄒嫻跌下地。
她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牟允中!你怎麼會在這裡?」范姜雲從一群人中奔了過來,抓著機車把手,吃驚地瞄了鄒嫻一眼。
牟允中本來是很高興和女朋友碰上面的,但聽出她語帶責難,笑眼頓時撤回。
「你又怎麼會在這裡?」他平靜地反問她,還刻意瞄了她身後一票的男生、女生,注意到他們已換了便服。
范姜雲不想自己理虧在先,反而義正辭嚴地質問他:「她是什麼人?」
「你學妹。」牟允中的口氣更淡了。
「我看制服也知道!我要問的是,她是你的什麼人?怎能穿著制服任陌生人亂載!」
「學姊,我……」鄒嫻想出聲解釋,但被牟允中的話打斷了。
「她沒有任人亂載。我們是鄰居,認識了十幾年。范姜,你放開我機車的把手。我們得回家了。」
「牟允中!那我呢?」范姜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就丟下我不理嗎?」
「你怎麼來,就怎麼回去。」
「不,我看我還是自己搭車回去好了。」鄒嫻囁嚅地插進一句話,便要下車。
范姜雲頗滿意地點了點頭,對鄒嫻擠出一個頗具風度的笑容。
但是牟允中強抓過鄒嫻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回頭對她說:「你不行下車,我答應過你奶奶要送你到家的。」然後轉頭說:「范姜,講點理,我晚上再掛電話給你。」
當著眾人的面,范姜雲是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你如果把我丟在這裡的話,就別再打電話給我了。」
牟允中雙眉齊揚,據唇不發一話地挪動兩腿,將機車往後滑,接著龍頭一轉,載著一臉惶恐的鄒嫻離去。
約莫四十分鐘後,牟允中的機車在鄒家大門前熄了火。
鄒嫻足一踏地,便緊張地對他說:「對不起。」
牟允中輕綻了一個微笑,「幹嘛說對不起,你又沒做錯事。」
「可是你女朋友似乎很生氣。」
牟允中神色凝重地歎了口氣。「就讓她氣,氣完了她自然會想通。好了,你不用擔心我的事,趕快進去吧。」
鄒嫻還想再說些話,但他已舉手跟她道再見。她只好從書包裡掏出一串鑰匙,開門進去。
她合上大鐵門時,沒有馬上移步,反而背抵著門,聆聽他發動車子的引擎,少頃,那轟隆隆的引擎在圍牆另一側熄滅,開門聲隱約響起,尾隨著的便是穩當的關門聲。
鄒嫻確定他也進入家門時,才慢踱著步履,朝前方的大宅走去。
第四章
鄒嫻再次和范姜雲面對面,是在上課外活動的時候,距離那次尷尬的週末午後已隔了十天之久。
這段時間,鄒嫻忙著和同學製作校慶所需的道具,所以難得離開教室一步。現在,她又窩在自己的桌前,埋頭將亮片、緞帶及珠珠縫到啦啦隊隊服上。一個心不在焉,她粗心地將針戳進自己的指縫裡,痛得她將拇指放進嘴裡吮乾血。
這時,有同學叫她,「鄒嫻,外找。」
「喔,謝謝。」鄒嫻輕應了一聲,把針別在衣服上往桌面一擱,起身走出教室。
當她發現找她的人是范姜雲、小胖鬥牛犬及兩個陌生學姊時,臉色頓轉慘白,旋身就想躲進教室。
「等一下,學妹,我有事要跟你說。」范姜雲上前兩步,握住鄒嫻的手將她帶到一邊。
鄒嫻一句話都不吭,只是盯著范姜雲俏麗的臉龐。
范姜雲自信滿滿的粉頰泛起一抹抱歉的微笑,狀似誠懇地說:「別緊張,我沒有找你麻煩的意思。事實上,我是特地來跟你道歉的。那天我真是缺乏風度。」
她這一招倒是鄒嫻始料未及的,不多想之下,鄒嫻也就和氣地說:「沒有關係。我沒有放在心上的。」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麼小氣的人。那天晚上,我和牟允中就在電話線上把事情談開了。我好傻,竟然懷疑他會變心。只是牟允中非得要我來跟你道歉不可,可是我又不知道你是哪一班的,問了好多人,拖了好幾天才找到你班上。」她眸光閃耀,舉止坦然又大方,口才流利得不得了。「我承認那天自己失態,在大街上跟你爭那種無謂的飛醋,害你下不了台。可是女孩子嘛,將心比心,任誰都沒辦法的,對不對?」